当我们都忙着自我保护

    朋友们推荐我去电影院，看一看陈奕迅最新主演的职场大戏《华丽上班族》。

    相对于整个剧情中此起彼伏的职场梗，我好像还是对主角之间的情感关系更感兴趣。尤其是张艾嘉和周润发所扮演的那对情侣，他们之间的那些纠结折磨。

    故事是这样的。周的角色是霸气十足的董事长，而张饰演的角色，第一身份是周的私人公司CEO，第二身份也是对方半公开的婚外情人。简而言之，就是这位张小姐，长年累月替自己的爱人辛辛苦苦地打理公司，但法律意义上讲又只是一个拿工资的外人，公司的一切财与权，归根结底还都是周先生一家的。

    当张小姐意外得知周先生决定把公司的一部分股份，分配给他的亲生女儿，却没有把这么多年为爱付出的自己“升级”为合伙人，就开始背着公司和商业对象秘密计划建立个人之间的合作。说白了，就是她主动挖了公司的墙脚，准备另起炉灶。

    再之后，张小姐的这个计划被周先生发现，免去了她的CEO职务。于是，她就永远地告别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也放下了一直以来又爱又恨的情人身份。影片接近结束的时候，身着艳红色礼服的张小姐，微笑着和周先生跳完了最后一支舞，然后潇潇洒洒地推门离去。

    好喜欢这种上世纪90年代风格的港片，情节可以距离我们这些普通人十万八千里，但故事中男男女女之间那些暗自涌动的情感和神伤，却又是如此容易触碰到我们内心柔软的地方。所以，走出电影院的我，才懒得去分辨这结局到底谁输谁赢，只是特别感慨于两个人相爱之后的相处真是很难。

    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之间的情感生活，最大的威胁，不是彼此之间的冲突和矛盾，而是当谁都不可避免的伤害发生之后，是否只会忙着条件反射一般自我保护，不愿意看清事情究竟是怎样一步一步变得无法弥补？甚至还有很多人，刚刚感到丁点儿的风吹草动，便大张旗鼓地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报复。

    这时代很多人内心的安全感都不够，也就常常没有心力去仔细区分——那个让我们感到受伤的具体事件，究竟是对方为了“伤害我”而有意为之，还只是原本出于其他的目的，却不幸地连带对我们造成了伤害？也就自然更加不会注意到，那个给我们带来伤害的对方，内心是否对此已经满怀不安，甚至原本是想要对我们抱歉和补偿？

    我们总是很快就把对方定义为恶意伤害别人的坏人。

    就像剧中的张小姐，看到周先生女儿的名字赫然写在股东目录之中，就立刻下定了自我保护的决心，同时也就没有更多的能量去看到事情的另一层：这个满怀愧疚的父亲当时的行动，更多是出于对即将失去母亲的女儿的怜爱（他的妻子病重将逝）。

    周先生若是可以在发现张小姐的计划时，说一声“是委屈你了”，故事的结局，就是另外一种可能。

    谁让我们都是凡人，有着凡人不可克服的斤斤计较，而且太过习惯于匆匆忙忙地自我保护，只能重复着“受伤害——报复——伤害对方——对方报复——再次受伤害”的恶性循环。

    直到有一天大家受不了，最终选择在彼此之间，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生活中这样的故事更多了，只不过通常没有电影里那么惊心动魄。比如太太周末出去老同学聚会，先生一人在家中感到自己被忽视，随手就打开电脑找个人网聊，起初可能真的只是随便找个人说话解闷，结果却被回家的太太一番调侃嘲讽，反而更加觉得网线那边的人更加可爱……

    每个人都感到异常委屈，每个人都忙着自我保护，然后在自我保护的过程中，继续有意无意地伤害对方，并且理直气壮——还不是因为你之前那样对待我？

    最终便宜了那些讨人厌的心理医生，挣了我们大把的痛苦钱不说，还一脸事不关己地总结说：“嗯，就是这样，这家庭中，常常是冤有头，而债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