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

    最开始，我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吃，才能让每月的饮食开支少于500元。既然来到了地下室（做调研），便应该全方位体悟地下室居住者的生活。“衣食住行”中的“食”是他们穿过弯折的地下长廊走到“地上”，融入城市最直接的一环。

    吃饭，对于很多地下室居住者而言是一件小事，因为他们只需要吃饱。馒头、泡面、乱炖算是家常便饭了。有时候为了节约、省事，有亲属关系的住户会一起吃饭，我的邻居便常常到隔壁的姐姐家吃饭，一家出米一家出菜、出力。在他们看来，人一多，吃着热闹，而且乱炖这样大分量的菜也能一顿消灭光。晚上10点多下班回家，街边的水果摊常有低价甩卖，住户们也会带一些回来，品种一般都是当季的水果，价格确实喜人。聊天时邻居常说“吃不能讲究，一讲究那钱就哗哗哗不够用啦”，所以大哥以前做电工的时候，白天上班中午只去一家小饭店吃饭，大碗面也才5元。但他们也为现在的生活感到满足，“在饭店（上班），吃了不少没吃过的东西呢”。

    对于地下室的年轻住户来说，吃却是极其重要的——交友靠聚餐、犒劳自己就要撮一顿、节假日一定要“薅羊毛”才能心安。在有限的交往中，我便认识了两个自称“吃货”的年轻住户，他们都20出头，在附近的餐饮店上班。小鑫把自己的吃货生涯概括为“从做到团的厨娘”。

    在老家的时候，她负责做一家人的饭菜，因为喜欢从无到有、喜欢新花样，每餐她都会认真琢磨；而到了北京，地下室的居住环境有限，在韩餐厅上班也管饭，所以精进厨艺不再现实，她便成为“团购”的常客，用她的话说便是“通过眼睛精进厨艺”。

    一到周末、节假日，她都会出去撮一顿，有时自己一个人，有时和几位好友。美团、糯米、大众点评、拉手网，她对各家团购网站的规则、优势劣势如数家珍，瞄准一家餐厅也会货比三家选择最合适的团购券，尝到美味也会记录下配料等信息。对于小鑫而言，吃的不只是美食，也是一种认同，“我来到北京，如果没有享用过来自天南地北的菜，不去接触这么丰富的食物，那也很可惜啊。就是因为能够看到、吃到，我才觉得自己是在大城市里”。

    另一位吃货小南是个男生，今年20岁，来到北京3年，现在是一家比萨店的员工。他开玩笑说：“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都和吃有关。要不是爱吃，我能这么胖？”对于未来，他并没有想太多，现在也没有储蓄的打算，所以基本算是“月光族”，而“大部分钱都是吃掉的”。与小鑫不同，他不常团购，“懒得走很远，只在附近吃，韩餐、日餐、中餐、西餐都吃遍，好吃的餐厅也是去了很多次”。小南和朋友也时常在地下室聊天打游戏，但地下太憋屈，他说“还是在亮堂的地方聊天爽快舒服”，而吃饭的地儿大多环境宜人，小南觉得花钱也是值得的。

    只身出来闯荡的年轻一代与身负家庭责任的中年一代是不同的，他们来到城市大多是寻梦而来，一边生活一边寻找。与我一样，他们也希望能有一个家，有一个厨房，像电影《饮食男女》里那样专注地做菜，但即使没有精致的屋子，没有挪得开地儿的厨房，我们也都还是饮食男女，希望在食物里找到安全感，找到在这个大城市里的那分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