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长滩

    在广州机场登机以前，南航服务台人员特意提醒我要把返程的行程单打印出来，说在菲律宾要查的。他这么热心、专业，既让我感动，也让我有一丝担忧。你知道，在一些不上路的国家，为了得到好处，边检人员想得出匪夷所思的检查项目，什么事都做得出。

    在马尼拉入境的时候，我对菲律宾边检官说，请不要在我的护照空白页上盖章，他很客气地安慰我：放心吧，我只在（另纸发放的）签证上盖章，不会在护照上盖章。果然，他翻看了一下我的护照，再扫一眼我的签证，马上在签证纸上盖了入境章就放行了。一个问题也没有，连所有国家边检官都会问的“为什么来、到哪里去、住几天”之类的话都没有，更没有要求看我的返程机票。

    取了行李，再到大厅的自动柜员机上取了些菲律宾比索。看到的几家菲律宾银行的自动柜员机上都有中国银联标志，可以直接使用中国各家银行发行的人民币借记卡取现当地货币。变化真大啊，十几年前第一次申请菲律宾签证失败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呢：一直让我耿耿于怀的是，菲律宾驻华使馆签证处的墙上贴着很大的宣传画，号召每一个海外的菲律宾人都送一个外国人到菲律宾旅游，但是我这自己主动送上门的旅行者他们却根本不接受签证申请。不是拒签，而是不接受申请。

    坐出租车往马尼拉城里旅馆走的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时段，路上的拥堵赶得上北京。很多路段没有人行横道，又有很多人要横穿马路，但是汽车慢慢开，不抢行，行人也慢慢穿过车流。我事先看了攻略，知道出租车司机没有乱走，规规矩矩打表收费，上路前、到了目的地后都主动帮客人装卸行李。旅馆在车水马龙的交通枢纽，热闹非凡。在旅馆能听到旁边居民区里的鸡叫，叫得女里女气，而且想几点叫就几点叫，像自由散漫的西班牙人。不过我无所谓，反正我就住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去长滩岛。

    在朋友圈发长滩的照片，马上有朋友提问：弗吉尼亚？加州？

    这个长滩，准确地说叫长滩岛，是一个7公里长的小岛，离马尼拉一个小时航程。

    岛太小，去那儿的飞机得在旁边的大岛降落，游客要再坐船上岛。在长滩岛的码头下了船去旅馆，得坐岛上的主力交通工具——三轮摩托车。说三轮，其实就是普通125排量的两轮摩托车加装一个边斗。车夫开价挺高，我跟他砍，他不让步，说我的旅馆在山坡上，坡很陡。他没骗人，的确很陡，陡到我们跑了两遍。第一遍跑到半道上居然掉了个头下来了，我以为他走错了路，没想到师傅远远退到坡底掉个头，加到最大油门，重新往坡上猛冲，像撑竿跳运动员的助跑。但是他的车子实在太破，到半坡上，引擎吼得快断气了，司机也身体前倾、用外侧的腿在地上拼命蹬，但是车子不但不往上爬，反而往下滑，我这个惯骑摩托的人也没见过这样跑法。路边一个小伙子见状，二话不说，冲过来推车，但是直到我下车加入推车，摩托车才终止颓势，勉强往上走。

    下了摩托车，从不起眼的大门走进旅馆蓊蓊郁郁的院子，才走几步我就明白这个陡坡的意义：旅馆大概位于长滩岛制高点的小山包上，虽然不在大名鼎鼎的白沙滩那一侧，却别有洞天，俯视长滩岛另一侧一个神秘的海湾，水浅的地方看得到珊瑚礁、海草，海水斑斓，深蓝、天蓝、褐黄、浅紫、祖母绿，瑰丽莫名。旅馆小巧玲珑的客房全部阶梯状安排在面海的陡坡上，鹅卵石垒的墙刷得雪白，尖尖的草顶像模特被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一般干净、妥帖、俏丽。一条花草掩映的小道直通海边的吊脚木台。

    扔下行李，我一步一拍照地离开了旅馆：还得赶紧去看看白沙滩。

    旅行的经验越多，越怕那些声名远播、稠人广众的旅行目的地。一怕它名不副实，二怕在人粥里打滚。但是事情的反面是，一个地方声名远播，也许是炒作得好，更可能是的确不同凡响。这次行前就很纠结，长滩岛这么出名，好评如潮，去不去呢？到底没能抵挡住好奇心：它如今恨不得是菲律宾旅游业的头牌明星，以丈量世界为己任的人总要报个到。

    我离真相只有大约3公里远，坐旅馆的班车过去大约需要10分钟。那是一段长约4公里的沙滩，还真不是乱吹的。海水有绿有蓝，绿也好，蓝也好，都撩得人心动。海床平坦，游出去100多米，海水才齐腰深。沙子又白又细。尤其难得的是，天空那种透明的蓝，配上一天乱云，让人惊得目瞪口呆，据说，眼下还不是最佳旅游季节。咱也算看过点出名的海滩，墨西哥的坎昆，澳大利亚的黄金海岸，泰国的沙美岛，法国的尼斯、戛纳，海滩都不是浪得虚名，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如长滩岛。

    岛上夜生活也没话讲，沙滩边每一寸土地都盖得满满的：酒店，度假村，水疗会所，购物中心，餐厅，咖啡馆，酒吧，我在那里消耗了大量鲜榨芒果冰沙，相当满意。

    真正让我感到沧海桑田的是中国在这里的影响。

    十几年前我在东南亚旅行，不管在哪个国家，向我兜揽生意的人跟我搭话开场白都是：“日本人？”“韩国人？”可是今日长滩岛，所有的生意人碰到我都直接说中文：“你好！”“坐帆船？”“100比索。”男女老少都会说。在海滩上你想找人给你拍照，你看着谁像中国人直接过去说中文准错不了。说四川话，广东话也行。海边有的潜水店门前高挂五星红旗不算，还贴出大字招贴：“请进来，我们说中文”。

    晚上在海边的酒店吃饭，有菲律宾组合唱歌伴宴，他们的歌大部分是菲律宾歌，但是还会唱《一千个伤心的理由》《后来》。显然他们知道什么人在那里吃饭。和我同桌的两对年轻人都来自中国某个县，一边吃一边聊家乡的房价，我由此得知他们那儿商品房都卖到七八千一平方米了。

    到处讲中文的长滩岛好吗？还是好，不过要去就早去，晚了就没这么好了。只要再等个5年，汉语会成为长滩岛的主要语言，你会以为自己在海南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