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8日,玉树,泪水冲刷着一个名字:王成元。这位汉族汉子,把生命留在了这里。“来玉树,埋头苦干;来玉树,一生无悔。”这是王成元上任初说过的一句话。
来玉树,埋头苦干
玉树,是一个让很多人听了不禁会“抖三抖”的地方,高海拔,气候恶劣,条件艰苦。去玉树工作,得有“硬肩膀”。
2004年,王成元从青海省公安厅交警总队调往玉树州交警支队,任支队长。在人们的印象中,很多人在玉树干几年就千方百计地想调走,王成元反而跑到这儿来接“烫手山芋”。
王成元上任后的“第一把火”就从整治黑车“烧”起。在当地,“黑车”问题是块难啃的骨头,几任支队长都没辙。
之前玉树黑车泛滥,整治一次查扣几百辆,然而敌不过走后门托关系,黑车照样满街跑;过段时间再整治再查扣再放行,黑车依旧屡禁不止。可王成元就不信这个“邪”。
经过几个月的调查走访,王成元初步了解到,随着农牧民收入增长,买车的农牧民越来越多。由于多年形成的习惯,许多农牧民买了新车后,不上牌照就上路行驶。这是造成道路交通混乱、事故频发的主因。
他改变了过去以罚代管的方式,教育群众和打击黑车双管齐下,同时严肃警容警纪,交警系统自我“整风”。
王成元隔几天罚一次就宣传一次,次数多了,老百姓就明白了,车没手续不能用,人没驾照不能开车。如此几年下来,无牌无证的车挂了牌办了证,倒卖来的黑车不敢往城区开。时间一长,黑车就没有了生存环境。
与此同时,面对谩骂、威胁、说情,王成元只有一条死命令:“黑车的口子,谁都不能开!”
玉树杂多县交警大队队长尕松尼玛说:“那时王成元在大会小会上反复讲,老百姓不知道办证上牌,就是我们的宣传没到位,责任在我们。”
“王成元到玉树任交警支队支队长前,玉树70%的车辆没有牌照。王成元到玉树之后,这个比例倒了过来。”结古街头执勤民警才让多杰说。
对于业务,王成元经常手把手地悉心教导警员。他总是说:“我们要让每一件案子都经得起时间、当事人和法律的检验,原则问题绝对不能让步,让步就等于犯罪。”
渐渐地,曾经在同行眼中懒散、“慢十拍”的玉树交警,发生了很大变化。
就在一切都按照王成元的规划一步步进行时,医院却判了王成元“重刑”——胃癌。2007年,王成元三分之二的胃被切除,一次次的化疗让他痛苦不堪。
危难时冲在前方
面对考验,王成元没被击垮。他说,自己能做的就是调整好心态,尽量让自己不要太劳累。
可是,命运并没有给他太多休养的时间。
2010年4月14日清晨,像平日一样,习惯早起的王成元,站在窗前活动着筋骨。突然,地震发生了。
伴着轰隆巨响,王成元一摇一晃地挪到门口,用尽全力冲下楼。他紧急召集政委和副支队长直奔支队对面的玉树县第一完全小学。
街道上,有人狂奔着找人;有人捂住伤口痛哭;有人在废墟堆里呼救……这些场景刺痛着王成元,他立马意识到了灾情的严重性。
幸好教学楼没有坍塌,他和政委迅速将学生老师们集中到操场上。
学生老师们暂时安全了,王成元的焦急却没有缓解半分。他清楚地记得,在奔赴学校的路上,一家超市的4层楼房已经坍塌成了两层,里边有人在大声呼救。
王成元和他的战友用破布把手包上,不停地刨,不停地从废墟里往外拽人。其中一个伤员被压在了预制板下,几个人都抬不动,王成元就去路上拦车借千斤顶,可预制板仍然纹丝不动。王成元又借来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作用依然不大。之前还在努力说话的人,就在他们眼前渐渐地垂下了头,任凭怎么呼喊,都没有了回应……
生离死别有时就在一瞬间。
“凭我们的力量救不了几个人,必须让专业救援队进来。最快的救援队一定是坐飞机赶来,我们拼死也要保证巴塘机场的道路畅通,这可是生命的通道!”王成元当即决定,由他和副支队长杨东凌带队去打通巴塘机场路。
地震破坏了机场路旁边的西杭电站水渠,大水裹着泥沙、杂草漫过了道路,工程车、救护车、抢险车和各种大小机动车挤成一团动弹不得。
王成元站在没过脚踝寒冷刺骨的泥浆中疏导过往车辆。“让工程车、抢险车和救护车优先通过,其他车辆避让!”王成元一遍遍在往来穿梭的车辆间大声指挥着。
在他的全力疏导和指挥下,终于疏通了通往机场惟一的道路。这条路,迎来了第一批专业救援队,迎来了第一批救援物资,送走了第一批危重伤员。
忘我,是最好的治疗
随着全国各地救援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向灾区,玉树地区交通压力陡增。王成元急得直冒火,从玉树的胜利路到三岔路口、从州藏医院到扎曲路口,王成元一个节点一个节点地疏导交通,固定不变的手势机械地变换,两只脚不停地轮换着站立。
执勤的间隙,民警们总是格外留意王成元的状态。“王局长又晕倒了!”现场传来队员们惊慌的喊声。迷迷糊糊地,他还在跟身边的民警说:“到路面上去!”
协调指挥灾区交通、安排支队交警执勤、上各值勤点和卡点检查、向上级报告最新情况、参加指挥部会议、接受上级公安机关最新命令……这是震后初期王成元每天忙不完的工作。
4月15日早上,清水河交警大队大队长田万宝从大舅哥家拿来几个鸡蛋。他惦记着王成元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把两个鸡蛋塞到王成元手里。王成元把一个递给身边的同事,自己只吃了一个。“这可是地震发生后,他第一次吃有营养的东西啊!要知道,他的病是不能饿的!”说起这件事,田万宝依然心痛不已。
因为做了手术,王成元需要少食多餐慢慢调养,可是玉树地震后根本没有条件,忙的时候他连着好几天都吃不上一顿热乎饭。
曾经200多斤的王成元,此时只剩下了一副黑瘦的骨架子。
民警更曲多杰知道王成元的胃药留在了4楼的办公室里。震后第3天,他瞒着王成元爬上危楼给他取回了药,然后偷偷放进帐篷里。
王成元知道后,狠狠地训更曲多杰:“你不要命了?”更曲多杰转过身子边走边抹去泪水,用不太流利的汉话嘀咕:“谁不要命了,不吃药、不吃饭、不喝水……你才不要命了呢。”
在了解到王成元的身体状况后,上级批准他调回省会西宁工作,他却拒绝了,他说:“玉树的重建工作还没有完成。”
就这样,王成元留了下来,依然是一身整齐的警服,床头柜上依然摆满了一大堆胃药,“忘我,是最好的治疗。”他依然奔波忙碌在各条主干道上。
玉树的重建工作完成后,王成元的病复发了。2014年7月底,在经历了6个疗程的化疗后,他的身体再也吃不消了,连路都走不了。他本想着回单位再工作一段时间,结果发现身体根本受不了,来回看病离开的时间又长,怕耽误日常工作,他决定辞职,回西宁治疗。
玉树州交警支队副支队长王森说,王成元在生病住院期间也一直关注着玉树,打电话时总问工作情况,还总是叮嘱:“凡是关系到老百姓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做好。”
在北京住院化疗期间,王成元也时时牵挂着玉树,和玉树交警支队副支队长杨东凌通电话,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老杨,这个岗位很敏感,千万别让自己犯错误,一辈子都要干干净净的。我们做不了啥大事,但最起码要给老百姓一点方便,让他们得到一些实惠。”
7月17日,王成元在北京做完化疗准备返回青海,在妻子的搀扶下走进首都机场,就在准备过安检时,他突然口吐鲜血,陷入昏迷。在赶往北京地坛医院的路上,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2015年7月18日,王成元因胃癌医治无效,在北京地坛医院逝世,年仅52岁。
就在他离世前几天,他还和同事们通了电话,嘱咐大家:“你们要好好干,注意身体。”
本报记者 兰天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