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韩自贸协定的战略意义

    12月9日，中国商务部副部长王受文与韩国驻华大使金章洙交换外交照会，中韩双方共同确认《中华人民共和国与大韩民国政府自由贸易协定》将于2015年12月20日正式生效并第一次降税，2016年1月1日第二次降税。中韩自贸协定（FTA）终于落地生根。

    中韩自贸协定于2012年5月启动谈判，经过14次正式谈判，两国于2014年11月达成一致，并于2015年6月1日正式签署自贸协定。根据规定，中韩自贸协定生效后20年过渡期内，韩方实现零关税的产品将达税目的92.2%、进口额的91.2%，中方实现零关税的产品将达税目的90.7%、进口额的85%。包括农水产品在内的超敏感产品中的30%未被列为减免关税对象，16%被列入关税配额管理对象，14%将取消关税。中韩两国之间贸易几乎跨入“零关税时代”。

    中韩FTA在韩国国会获得批准经历了很多曲折。韩国总统朴槿惠原本将11月26日的国会全体会议视为表决的最后期限，但由于要为前总统金泳三举行国葬被推迟至11月27日。而27日朝野政党在农业和渔业损害补偿等问题上产生分歧，表决再度被推迟，最终在11月30日下午召开的韩国国会全体会议上高票获得通过。虽然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但与4年前韩美FTA通过时的情况大不相同。

    美韩政府达成FTA协议是在2007年，韩国国会批准其生效却是在2012年。韩国时任总统李明博在5年任期里，一直被美韩FTA搞得头疼不已，甚至被骂为卖国贼。在国会中执政党曾单方面表决通过美韩FTA，在野党议员因此与执政党议员大打出手。李明博迫于国内压力，请求美国进行了美韩FTA补充协议的协商，在美国人面前颜面尽失。然而，中韩FTA却在一个月内得到了国会批准，在265票中得到196票赞成（33票反对、36票弃权），实在算是顺利了。

    中韩FTA在韩国国会如此顺利地通过，与朴槿惠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朴槿惠未雨绸缪，早早便开始向国会施加压力。在国会启动审议程序之前，政府已在各种媒体大力投放宣传中韩FTA利好的广告。朴槿惠还不断向国会喊话，批评国会内耗一天将使韩国人丧失2000多万元人民币的出口机会，甚至威胁在野党，如果不配合，那么执政党将单独审议通过中韩FTA。

    中国、美国、欧盟、日本作为全球前四大货物贸易方，它们之间并没有自贸协定。中国作为全球最大贸易国和第九大贸易国韩国签署自贸协定，不仅展现了合作的极高水平，也是我国迄今对外签署的覆盖议题范围最广、涉及国别贸易额最大的自贸协定。中韩FTA将对双边经贸关系乃至整个区域的繁荣与发展产生巨大推动力，为两国民众带来实惠，利国利民，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其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双边经济意义。中韩FTA生效将为两国经济增添新引擎，惠及两国企业和人民。目前，韩国对华出口依赖度高达26%，比美国(11%)和日本(6%)加起来还要高，由此可见，中国市场对韩国经济的重要性。FTA生效后，韩国将有730亿美元产品享受零关税优惠。韩国企业对华出口每年将可节约关税54.4亿美元，这是韩美FTA可节约关税的5.8倍、韩欧的3.9倍。中韩FTA生效当天起，将有958类对华出口产品享受到零关税。从明年1月1日起实施第二次关税下调，届时，会有5779类韩国对华出口产品享受到关税优惠。韩国对华出口产品关税将以年均9.7%的幅度递降，这将大大提高韩国产品的竞争力，让“韩国制造”在庞大的中国消费市场抢占先机。

    韩国企划财政部消息显示，中韩FTA今后10年拉高韩国实际GDP达0.96%，并创造146亿美元的消费者利益和5.3万个工作岗位。中国年均将有418亿美元享受零关税优惠。中韩FTA将拉动中国实际GDP增长0.34%。对中国消费者来说，一些韩国特色食品、服装、鞋帽等赴韩旅游购物或韩国代购的热门产品将更加便宜。中韩FTA将助推两国在能源、基础设施建设、信息通讯等领域整合优势资源，共同开拓第三方市场，使双方深化经贸合作的空间变得更为广阔。

    第二，地缘经济意义。对于中国来说，中韩FTA的地缘经济战略意义或许远大于直接的经济效益。2014年韩国对华投资额已经超过日本对华投资，而从贸易额看，2013年韩国首度超过日本成为中国的第一大进口来源国，中韩贸易总额超过中日贸易总额也指日可待。这意味着，日本存在被中韩两国“边缘化”的风险。因而，中韩FTA的生效，势必会倒逼日本主动谋求加快中日韩自贸区的谈判进程。正是在这个背景下，11月1日，中日韩三国首脑会晤时隔3年零5个月后在首尔举行，并发表了《旨在实现东北亚和平与合作的联合宣言》，被认为是有分量的成果。当前，美国正在积极打造TPP，致力于形成以美国为中心、制衡中国的新全球贸易体系。中国加快推进自贸战略突围，可谓迫在眉睫。中国联合韩国打破中日韩贸易僵局，盘活了整个东北亚、东亚地区合作，走出了关键的一步棋。

    第三，地缘战略意义。中韩之间一直存在着“经贸关系超过政治关系”的说法，意为中韩两国虽然经贸关系密切，但在政治安保领域的交流合作却相对滞后。随着经贸关系日益紧密，中韩两国加强政治安保等领域的合作，已是大势所趋。当前，中韩贸易额已超过韩国外贸总额的1/4，比韩美、韩日、韩欧贸易的总额还要多，随着中韩FTA生效，韩国对中国的经济依存度不可避免地继续上升。在此背景下，近年来中韩两国高层互动频繁，带动了政治、安保、人文等全方位的交流与合作，这是一个由经入政、以经促政的过程。

    经贸关系对安保战略关系是否有影响，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或许视具体情况而定。笔者认为，就中韩之间而言，经贸关系与安保战略关系是相互影响的，当然，安保战略关系是第一位的，经贸关系是第二位的，在一定条件下，经贸关系也会促使安保战略关系的改变。有两个例子：一是在中国的反对下韩国迟迟没有部署美国萨德（末端高空区域防御）系统；二是在美日等国的压力下朴槿惠总统毅然来华出席9·3纪念活动。目前，中韩经济共同体已基本建成，进而重新建立包括安保在内的中韩命运共同体是大势所趋，对中韩乃至东北亚地区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或许这正是地缘政治规律使然。

    （作者为本栏目特约评论员、浙江大学韩国研究所客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