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底,又去了上个冬天自己待过的地下室,发现小区里所有全地下室(指完全不见自然光的)都被贴了封条。一条条白色的纸带被风刮得边缘破了很多口子,却依然紧紧地锁扣着门,像是一种坚硬的示威。保安大哥说:“大概3个月前就被封了,小区里近60%的地下室都关了。”
看到这紧封的一扇扇门,我想起电影《一个勺子》来。电影里曾出现过这样的场景:拉条子把大门合上、锁住,以示“家里没人,勿扰”。在惯常的生活里,家门是带有区隔性的、保护性的符号,一扇门内外便是“我们”和“你们”。地下室入口的门常常位于居民楼一层,平日都是开着的,它不算是家门,但就是这样一扇门,却也如此清晰地区分着门里和门外,地上和地下。如今封上了,这种空间区隔感反倒愈强了。在人们眼里,这里更是一个高风险的居住区。
地下室的住户被清空,未来这些地下空间可能会有别的用途,也可能不久后又会重新开放,一楼的门旁还会挂出一张“有地下室出租”的纸板,就和以前发生的一样。或许,房子更大更坚固了,或许不会有何改变。
全地下室搬空了,半地下室房源则更加“紧缺”。在隔壁小区的一间半地下室里,我遇到了来自海南的魏先生。一间3平方米的地下室是他的仓库,他说自己的业务是在网上,主要搞中介性质的货,“我没有装修精致的门面,我的仓库就是这样一个屋子。不过大家都不知道。”房间地上还铺着被子,有时候加班太晚了,他也会在这里睡个觉,不回昌平的出租房。隐秘的地下室,在个人生活世界中曝光这样的空间显然是愚蠢的,但也正是管理松散的地下室,为不同需求的北漂提供了便利与可能的成功。走廊里又传来喷香的饭菜味儿,像极了之前吸引我入住的那股味道。倘若站在门外,你无法嗅到这亲切而浓香的味儿。
这个社会的运行是有其逻辑的。电影《一个勺子》里明白人都共享着同一种生活理念——类似于“关我啥事?”“关你啥事?”“怪我咯?”最后还不忘总结一句:“人生就是这样。”而“犯傻”的拉条子始终都不能理解傻子和自己的社会命运。事实上,傻子的命运和我们每个人都一样,不断奔跑,还要时不时再望一望那“远方”。那些停止了奔跑的人就变成三哥,变成大头哥,变成那些带着面具而不敢露脸的人。这些被赶出地下室的住户,是我们眼中典型的漂流者,因经济条件不允许择简而居的他们,正面临不断迁徙的命运,但其本质就和我们为找寻一份像样工作的焦虑一样,是生命的不安。
能够被控制的永远只是露在表面的部分,“傻子”是这样,地下室是这样,我们的生活又何尝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