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呀找呀找“佳果”

    陈富财脚上的黑色皮鞋，已经修补了许多次。有人劝他“买点儿好衣服”，他总是摇头笑笑：“整天在果园、田地里跑，穿什么都一样。”

    2015年，陈富财的足迹遍布全国十几个省份。他的目标，是找到“最好的当季水果”。

    在互联网创业风潮正劲、创业看似越来越轻松的时候，陈富财却选择了“苦行”。

    儿时情结的召唤，让他成为“水果哥”

    童年时家乡的果园，让陈富财对水果一直情有独钟。从厦门大学新闻学院毕业后，学广告的陈富财进入一家国企工作。因为一些“很二”的理由，他决定辞职创业。“一方面因为我好动，而在国企特别闲，有时候甚至两个月里整天就是看报纸。我不喜欢那种状态。工作一年多以后，觉得要把自己的斗志都消磨没了，连能力都退化了。”陈富财笑道，“另一方面也有经济压力，工资待遇不是很好。所以我就想，要不跳出来做点其他事情吧。”

    于是，怀揣水果情结的陈富财辞了职，扎进“水果贩子”的大军。

    一开始，陈富财在厦门软件园租下一间办公室，试图通过线上下单的方式把水果卖给那里的上班族。然而，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网站几乎无人问津。陈富财拿着自己的水果，挨家挨户上门推销，免费试吃，终于艰难地“开了张”。后来，他还拥有了自己的小水果店。

    然而，“水果贩子”并不是陈富财的最终目标。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一段时间后，他发现了许多问题。各种保鲜剂、催熟剂的滥用，高于收购价若干倍的售价，让陈富财觉得“可怕”。“整个行业似乎已经认可了这样的模式，我希望能做出一些改变”。

    2014年，一直单打独斗的陈富财找到了两位同为厦门大学校友的同路人——章天唱和覃健豪。三人一拍即合，组建起小团队。章天唱大学时学的是管理，在团队中负责运营，覃健豪学技术出身，负责平台开发。而陈富财主动承担起最辛苦的“产品师”角色。

    2014年年底，陈富财和他的团队尝试到新疆和广西的果园寻找当季水果，直接送到客户手中。效果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期——在短短一个半月里，他们通过微信朋友圈扩散的方式，竟然卖出了38吨新疆苹果和两吨广西金橘！

    这次成功的尝试让陈富财有了新的想法。2015年年初，一封“众筹信”通过他们的朋友圈传播开来。“我的终极目标是给大家一个果园，一个960万平方公里，包含春夏秋冬的果园”。

    在这封众筹信中，陈富财写道：“我们很难看到超市、水果店之外的，关于四季变化，关于发芽、开花、结果的故事。我们看不到那些在水果流通领域被隐藏起来的事情。这些事情可能决定着我们的健康，我们家人的健康，以及我们要花费的成本。所以，小富想给大家找一个果园，一个大家可以看到树木、花草、水流和果农的果园，然后让大家直接从果园摘果子吃。”

    陈富财给自己的定位，是“果园把门人”。参与众筹的用户会成为会员，零差价获取每一季的新鲜果品，众筹时支持的资金就是一年的会费。

    陈富财计划，从2015年谷雨时节开始，到2016年的小寒时节，前往全国各个省份，寻找对应节气的特色水果，从原产地直接发货到会员手中。

    这封众筹信反响十分热烈，仅用了两天，就达到了原计划一个月完成的众筹目标。

    在这个网络技术已十分成熟的时代，陈富财原本可以足不出户——通过互联网寻找到果品供应商，远程“遥控”发货是件很轻松的事。但陈富财觉得，由于无法直接把控品质，这样的做法注定无法“持久”。“我们并不想只是简简单单地倒买倒卖赚差价，我们更希望对得起大家对我们的信任”。他下定决心，就算再辛苦，也一定要把产地跑一遍。“走的过程中，你会清楚哪些环节容易出问题。如果不走这一趟，还是和去年一样只是卖东西，那就失去了我要做这件事的意义”。

    “差评”是无法承受之重

    2015年4月18日，陈富财出发了。他的第一个目标，是海南的芒果。4月19日晚上8点，他在朋友圈中发出第一篇“找芒果实录”。此后到达每一站时，他都会发出一篇图文并茂的“实录”，向大家汇报他的收获。

    走过全国各地的果园，随手摘下新鲜的水果，在衣服上抹一抹就塞进嘴里。这件看似“幸福”的事情背后，其实有着无数旁人想象不到的辛苦。

    在海南的第三天，陈富财遭遇了第一次“意外”。当天他来到昌江，赶上黎族的传统节日“三月三”，整个县城的旅馆全部客满，他只好在马路牙子上坐到凌晨5点，直到长途车站开门。

    后来在东北找蓝莓时，因为地广人稀，果园与果园之间距离很远，陈富财常常是“白天看果园，晚上坐火车，在火车上睡一觉，第二天下车继续看果园”。

    7月，陈富财辗转江苏、上海、浙江三地找桃子，每天钻在桃树中间，脸上、胳膊上都沾满了桃毛，瘙痒难耐。半个月下来，他的脸上、胳膊上满是抓痒抓破的伤疤。

    虽然事先花了大半年时间确定水果品类和设计路线，充分考虑了产地、节气、安全性、口感等诸多因素，但现实还是给了陈富财许多出其不意。有时候一个地方天气稍微偏冷一点，水果的上市时间就要晚个把月，一下把后面的计划都打乱了。有时受当地气候影响，当年的水果质量不好，就要重新作选择。

    在陈富财的计划里，有一站是去福建找荔枝。可原本应该6月中旬上市的荔枝并没有如期成熟，陈富财只好改道广东。

    寻找的过程中，陈富财还发现有些地方的人“不好打交道”。“比如有的就比较保守，对外界比较有戒心，我找人带我去芒果园，很多人都不肯，就让我去找批发市场或者找当地的商贩。”他说，“这些人一方面可能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商业机密，害怕我们和产地直接合作拿走利益，另一方面很多种植园的农药化肥使用挺多的，害怕曝光。”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好几天，最终陈富财还是通过大学同学的亲戚介绍，才得以走进果园。

    这些“体肤之苦”，陈富财通通可以不放在心上。由于种种原因造成客户的“差评”，才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杨梅是一种极难运输的水果，陈富财初生牛犊不怕虎，偏要尝试一下。结果第一批杨梅发货出去，被很多人骂，陈富财几乎“吓懵了”，赶快停掉了杨梅这一品类水果的供应。“倒也不算是遗憾，就是挺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水果出的问题比较大，客户不喜欢，就觉得心里糟糟的”。

    创业本不该是件轻松事

    这一年里，桃子是让陈富财找的最苦的水果。因为全国各地都有种植，陈富财寻找桃子的脚步遍布了福建、上海、江苏，最终他在河北找到了“最安全最好吃”的桃子。

    来之不易的成果让陈富财特别开心，他决定临时增加一次“促销活动”，把“这么赞”的桃子分享给更多客户。

    促销活动效果特别好，桃子的销量飙升。陈富财突然忙不过来了。他在产地和农户一起摘桃子、包装桃子，连续发了3天货，每天都要运走一大卡车。3天之后，正好是《大圣归来》上映的日子，陈富财坐了两个小时汽车到石家庄，准备看场电影“犒劳自己”。可是，坐在电影院里，他收到大家的反馈，“桃子太好吃了，可是四五成都坏了”。

    陈富财沮丧极了。自己跑了八九千公里路找到的好东西，却没能完美地送到大家手里。

    第二批桃子发货时，陈富财严格控制了发货量，做好质量把控。但第一批桃子的损失，还是给他留下了“挺大的一个遗憾”。

    一年过去，回想起自己发起这个项目的初衷，陈富财心中有许多感慨。“当时自己准备了蛮多，通过众筹推出之后，反响很热烈，那时候挺有意气风发的感觉。现在主线在持续，但是有很多意外、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整个计划里有许多需要改善和调整的东西。”他说，“我们改变了想把规模做大、客户做多的目标，现在稍微保守一些，更重要的是验证项目的健康可持续性。”

    一年下来，陈富财黑了，瘦了，但也稳重成熟了。他寻找水果的脚步还没有停下。等把水果做的足够完美，他还想接触更多的农产品，把农村的供应能力和消费者的需求结合起来。

    在这个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代，各种创业项目，特别是涉农创业项目层出不穷，“网上卖水果”早已经不是一件新鲜事。但陈富财坚信，自己做的和别人不一样。“很多网店都说自己的产品是从农户家里直接收的，但其实质量良莠不齐。能像我们一样把产地跑完，从源头把控品质的，这种情况倒不多”。

    经过统计，2015年，他们的营业额超过200万元，一些投资人也主动找上门来，这让陈富财对自己的项目有了更多信心。“至少验证了我们的模式是行之有效的，并且被用户认可了。2016年我们希望通过融资，把这个项目做得更好”。

    陈富财见过许多创业者，“过个一两年就放弃了”。他觉得这很正常，因为“创业本来就不该是很轻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