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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1月17日 星期日
中青在线

扎根田野的刘绍华不愿表演

作品可以读到理解与悲悯之心,超越文化差异、不带偏见、设身处地的体恤

实习生 车灏楠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6年01月17日   03 版)

    刘绍华和孩子们。三辉图书提供

    新年,北京汉华国际饭店。刚吃过午饭的刘绍华匆匆出现在颁奖活动签到处。这位《我的凉山兄弟》的作者个子不高,短发,戴着黑框眼镜,一身黑色套装。此行,刘绍华专程从台湾飞赴北京领取2015年“华文好书评委会特别奖”。

    这已经不是这本书第一次获奖了。2012年,它的英文版就获得了第一届“中央研究院”人文及社会科学学术性专书奖,2014年繁体字版也获台北国际书展“年度之书”大奖。2015年9月,它在中国大陆出版,并延续好评如潮。

    见到刘绍华,很多人的第一印象是“小巧玲珑”,这不像可以横跨10年田野调查并写出严肃人类学著作的研究者应有的外形。她也自嘲很多人都不知刘绍华是女性。不过,当面对大凉山的艾滋病患者、吸毒者等“不一样”的年轻人,这个“小个子女性”如此坚韧和温情。她把这些年轻人称作“兄弟”。

    “如果划出不必要的界限,那么我们跟以前的时代又有什么不同。”刘绍华希望无视“差异”。三辉图书的文稿编辑杨晓琼也曾在编辑手记里写道,在书里可以读到一种理解与悲悯之心,一种超越文化差异、不带偏见、设身处地的体恤。

    在这本书的自序中,刘绍华认为,是父亲教会她温柔地留意他人的生命苦痛,但同时对人生抱持乐观的希望。

    她的父亲是湖南人,刘绍华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从小生在台湾、长在台湾。小时候,父亲常邀请一些无亲无故的大陆老兵来家中过节。“我们都没有饭吃,等他们吃完我们才有饭吃。因为爸爸说他们很辛苦。”老兵则给当时还在读小学的刘绍华讲故事,教她唱军歌,“因为他们只会唱军歌”。再大一点,那些老兵也不再来了。

    刘绍华的本科不是社会学。让她走上人类学研究之路的,是大学时代的一部电影和一本书。

    那时,喜欢看电影的她看到了荷索的《绿蚁安睡的大地》(Where the Green Ants Dream)。片中,原住民抗议开发他们的高原,因为高原是绿蚂蚁安眠之地,而他们的祖先就诞生在绿蚂蚁的梦境里。如果遭破坏,民族的发源地也将随之消失。刘绍华被这种不一样的价值观吸引了。

    后来,她又读到法国人类学者李维史陀的巨著《忧郁的热带》, “因缘际会,陆陆续续的阅读和接触,让我觉得原来有这样子一个非常有趣的学科。我就觉得这个(人类学)就是我要的。”

    循着兴趣,她来到了台湾清华大学社会人类学研究所,开始为弱势群体发声。1996年她担任香港《明报》驻台记者,报道了很多灾难新闻。两年后,她又以联合国卫生教育的特派员身份驻留柬埔寨,亲眼目睹贫穷、社会不公、国际不平等发展现象。

    深受思想和现实冲击的刘绍华,决定继续深造。她前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医学系人类学组攻读博士,也就是在攻读博士的时候,她和中央民族大学教授张海洋的课题组一起进入凉山。

    刘绍华说,2002年,我第一次走进凉山,就被眼前的惨烈现状震撼。在中国最偏远的地方,海洛因与艾滋病泛滥,有很多年轻人死去。这么触目惊心的事,却少有人知。

    在刘绍华眼里,1950年以前,那是一个强势而独立的社会。“可是等到我进去看的时候,他们多惨啊。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一个民族可以走到这个地步,绝对不会是它自己的问题。所以就让我觉得,这个事情后面一定有东西,但是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我想要搞清楚,其实刚开始就是一个很单纯的想法。”这一去,就是一场纵跨10年、累计20个月的时光。现在,她似乎变成了凉山彝族的亲人。

    “她跟他们之间那种感情的连接很不一样。”中央编译出版社的编辑、《我的凉山兄弟》简体版中文编辑贾宇琰认为,刘绍华可以融入大山,直面那些记录的对象,还能跳出情感,理性客观分析并写出具有专业分量的著作。

    颁奖仪式前一天的下午,刘绍华还在中国国家图书馆的讲座上,为读者讲述了《我的凉山兄弟》背后的故事。

    刘绍华此行来京只有3天,行程安排得很满。随行的宣传人员透露,刘绍华这段时间身体不太舒服,但很多媒体约访时她都爽快答应了。“她说非常希望这本书的故事被更多的人知道,所以会尽量挤时间出来。这两天特别累,有次在吃饭中间都快睡着了。”

    前往接机的工作人员原以为,刘绍华应该是一位特别强势的女性学家。但没想到的是,有时候在会场上,刘绍华会接过随行人员端来的水,然后笑着用温柔的“台湾腔”聊着家常:“这边(北京)很干燥,不习惯,暖气吹得头昏脑胀的。我的眼睛,我的皮肤,我的头,都很难受。本来我的刘海是朝这边的,不过起了痘痘,我都不敢把刘海拨开了。”

    “但是,后来慢慢接触,我发现她内心非常有主见,对一些观点会一直坚持自己的看法。”贾宇琰说。

    曾经,一家图书网站找到刘绍华,希望她能签名100本《我的凉山兄弟》用于销售。刘绍华没有同意,她说,如果签名只是为了让网站赚钱,她不想做,除非网站愿意把钱捐出去做公益。

    这次活动上,主办方希望,刘绍华可以走到签名台用黑色的签字笔签名,摄影师一边抓拍一边指导,“写完了手不要拿开”“再看一下镜头”。照做之后,刘绍华走过来,对摄影师笑着说,“我不太习惯拍照,拍照会闭眼睛”。

    主办方还邀请每一位嘉宾录制一段小视频,有的嘉宾面对镜头侃侃而谈,漂亮的场面话一句接着一句。很快,轮到刘绍华了。

    她拒绝了。这位学者的回答再次坦率:“我没办法做这种表演。”

实习生 车灏楠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6年01月17日 03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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