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义”

    2015年1月末，最高人民法院第一、第二巡回法庭相继在深圳、沈阳挂牌成立。作为新一轮司法改革的全新产物，运行一年来，巡回法庭成效几何，备受关注。近日，两个巡回法庭分别晒出成绩单：

    2015年，第一巡回法庭共受理案件898件，结案843件，结案率93.9%，法官人均结案数70.3件，结案率与人均结案数在最高人民法院各审判业务部门中均居第一。

    第二巡回法庭共审结案件810件，结案率92.47%，法官人均结案67.5件，每个案件平均审理天数53.3天。

    此外，在创新审判运行机制、司法去行政化、去地方化及就地化解矛盾等方面，巡回法庭的成绩也可圈可点——取消案件审批，落实“让审理者裁判，由裁判者负责”机制，一年来，没有接到一起廉政违纪投诉；没有出现一例党政领导对案件进行“打招呼”的情况；巡回区内信访数量大幅下降，大量矛盾得到了实质性化解，基本没有涉诉“进京访”。

    面对巡回法庭交出的这份答卷，1月29日，最高人民法院在深圳召开座谈会，全国人大法律委员会主任委员乔晓阳认为，一年来，两个巡回法庭围绕“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义”的目标，牢牢把握司法为民、公正司法的工作主线，取得了超出预期的积极成效，为全面推行司法改革提供了可推广、可复制的经验。

    家门口的最高法院

    2015年8月，海南省乐东黎族自治县万冲镇万冲村的村民亲眼目睹了最高人民法院第一巡回法庭在家门口的一场庭审。

    陈家父子原系海南省乐中农场职工，长期居住在万冲村。1994年，陈家父子在自认为是乐中农场的土地上修建起房屋。2004年，乐东县政府颁发集体土地所有证，陈家父子建房地被划入万冲村一村民小组集体土地所有证范围内。

    2012年，万冲村两位村民分别向乐东黎族自治县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判令陈家父子停止侵犯其集体土地使用权，搬迁地上附着物，返还宅基地。一、二审法院均判决陈家父子败诉。陈家父子不服判决，向海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申请再审，再审申请仍被驳回。　

    因为卷入了纠纷，陈家本就贫困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一家15口人挤住在一间土坯房子里，倘若连这间土屋都保不住，一家人只得流离失所。2015年，听说最高人民法院在深圳设立了巡回法庭，陈家父子写信将情况反映到第一巡回法庭。

    案件被随机分配给了主审法官宫邦友，经过阅信，宫邦友发现案件存疑，立即调卷审查。经初步审查发现，陈家所建房屋只侵占一位原告的宅基地面积约25平方米。虽然陈家侵占了万冲第二村民小组集体土地使用权，但村民小组并未提起诉讼。

    随即，3位主审法官组成合议庭对该案件进行了合议，决定下发裁定对案件进行提审。

    2015年8月18日，主审法官宫邦友和一巡的几名审判人员来到位于五指山下的万冲村，实地勘测纠纷所涉地块。原计划勘测完毕回到县法院举行案件听证，经实地了解情况后，宫法官认为有彻底解决纠纷的可能，遂改变计划，临时协调当地法院取来国徽挂在当事人家前门墙壁上，十几个人围坐屋前进行开庭。此案最终达成和解，村委会及村民小组同意让渡一块土地给陈家作宅基地，至此，陈家老小的居住问题从根本上得到了解决。

    来自第一巡回法庭的数据显示，2015年全年到三省区进行巡回开庭、听证32次；巡回开庭或听证期间，通过组织观摩庭审、作专题报告等方式就地进行指导，开展调研。

    这一年，设在沈阳的第二巡回法庭的法官也纷纷走出法庭，到当事人所在地巡回审判案件，统计显示，约有五分之一的案子是在巡回法庭以外的地方审理的。此外，第二巡回法庭还依托巡回区11个中级法院设立巡回点，并制定《巡回审判工作制度》，将此项工作规范化、制度化。

    “虽然有一种声音说设立巡回法庭就是换个地方办公而已，但巡回法庭一年来的实践证明，换了个地方办公，真的就做到了便民、高效。”第二巡回法庭副庭长虞政平深有感触地告诉记者。

    告别“信访办”，向审判主业回归

    作为“家门口的最高法院”，巡回法庭显然有利于就地解决纠纷、方便当事人诉讼。然而，由于信访成本降低，巡回法庭某种程度也变相成为“信访办”。

    据统计，2015年第一巡回法庭共接待来访10769人次，办理来信2196件。而第二巡回法庭由于地域背景因素，来访量更是高达3.3万人次，这一数量远超当初的预计。

    深圳一位法律界人士此前对本报记者分析说，巡回法庭是最高院的派出机构，与地方没有隶属关系，具有超然性和中立性，这可能是老百姓觉得值得信赖的最重要原因。

    最初一段时间，第一巡回法庭6个接谈室全部开放，几乎所有法官、法官助理全部扑了上去全员接访，甚至从其他省高院借调了信访经验丰富的立案庭长专门来负责接访工作，并从辖区内省高院借调4位资深法官专职接访。

    为了解决人手紧缺的问题，第一巡回法庭与深圳律协合作探索律师参与涉诉信访纠纷化解新机制，设立律师志愿服务岗，去年共有164名律师志愿者到岗值班，接待当事人360人次。

    对于信访，第一巡回法庭注重用法治思维来处理，对原审可能有问题或当事人反映强烈的申诉案件予以立案审查。第一巡回法庭的数据显示，全年通过来访接谈立案的申诉案件达193件。对于立案后经充分审查确无道理的信访案件，以裁定或通知形式予以驳回，为信访终结机制的运行提供程序支持。对当事人反映强烈的民事或行政申诉案件，经立案审查后发现确有错误的，根据法律规定启动审判监督程序，目前已提审27件。

    经过耐心、细致的工作，目前，第一巡回法庭的信访量已经从开门之初的日均200多人次，降为现在的日均30多人次。第二巡回法庭的数据也显示，来访量从第一天的1000多人次下降至目前的百人次左右。

    有观点认为，巡回法庭应该把更多司法资源投入在审理重大疑难案件上，这才是巡回法庭的价值所在，如果巡回法庭法官疲于应对信访人员，将影响常规审判工作，造成司法资源的浪费。

    对此，全国人大代表、黑龙江大学法学院博士生导师杨震并不认同，他表示，接待信访、维护社会稳定是设立巡回法庭的应有之义，在巡回法庭消化信访也有利于缓解北京本部所承受的压力。另一方面，大法官处理信访并不存在司法资源浪费的问题，“比如，高校提倡博导要给本科生上课，你能说这是一种浪费吗？”

    把最好的审判资源配置到第一线

    2015年年初，高晓力从最高院民四庭来到深圳，成为第一巡回法庭的一位主审法官，对孩子刚刚上小学的这个妈妈来说，巡回法庭的高强度工作除了让她无暇照顾家人，更大的压力则来自巡回法庭实施新的审判权运行机制，即严格落实“审理者裁判，裁判者负责”的机制。

    “以前在本部的时候，反正案件要报批，没有什么低级错误就上报了。而现在案件都要自己签发，没人把关了，所以责任心和责任感也就增强了，要保证从我自己手里出来的每一个文书都能经得起考验”。

    按照巡回法庭的设置，目前，每个巡回法庭配有一位庭长、两位副庭长和9位主审法官，这些主审法官大都是从最高人民法院的审判长、庭长或副庭长中选任而来，均有15年以上的审判经验和深厚的法学功底。

    即便都是精兵强将，对于法官们来说，案件审理的压力仍然巨大，2015年，第一巡回法庭的主审法官孙祥壮团队就办了97件案件。孙祥壮告诉本报记者，在最高院时，他主要办理民商事案件，但到了巡回法庭后，行政、刑事案件都参与办理，遇到知识储备不够时候，只能是一边学习，一边请教，一边办案。

    第一巡回法庭庭长刘贵祥也坦言，新的裁判权运行机制明晰了责任主体，法官的责任感较以前明显增强，办案的效率和质量，办案程序中的公开性、透明度、规范性明显增强。

    对于庭长、副庭长而言，案件审理的压力同样存在，2015年，仅第二巡回法庭庭长胡云滕独立承办的案件就有5起，由法官协助承办案件44起，参加合议庭担任审判长审理案件155件，创下了大法官年办案的新纪录。

    巡回法庭一年间成绩斐然，但刘贵祥坦言，巡回法庭目前所审理的跨行政区域案件的数量却不够显眼。以第一巡回法庭为例，目前，受理的919起案件中，跨行政区域案件只有170件，仅占18.5%。对此，刘贵祥分析说，这表明，巡回法庭审理跨行政区域案件、去地方化功能作用有待加强。

    对此，有学者认为，要解决上述问题，一是适当降低跨行政区域案件的级别管辖标准；二是允许当事人对特定情形特定类型的跨行政区域案件，越过高级法院直接向巡回法庭提起上诉。

    在巡回法庭一周年座谈会上，最高人民法院常务副院长沈德咏表示，要进一步改革案件管辖制度，通过调整巡回法庭受理跨区域案件的级别管辖标准，确保巡回法庭“去地方化”的职能作用得以充分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