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健康问题上,老婆和老妈的态度都很极端,一个坚持“药不能吃”,另一个信奉“药不能停”,这二位又都情商出众,从不直接冲突,只是分别把锋利的矛头对准我。冬日漫漫,我不但被各种小病折磨,还饱受夹边气,在自救的道路上举步维艰。
老婆的遗传基因实在太好,在她家族中,除非自暴自弃,喝醉了把腿摔断之外,几乎没有人住过院。她说自己最大的病就是感冒,除此之外,她生宝宝完全是教科书式的顺产。与之相反,我的成长一路与各种药物相伴。太远的事情记不清,在印象中,还不到4岁,我就开始进补,和我奶奶一起喝人参蜂王浆,补得我鼻血长流,又得送进医务室,好让医生再开一堆药吃。老国企,福利好,职工子女居然也能大补特补,就现在的标准看来,也算很奢侈。
寒来暑往,我慢慢长大,开始由我姥爷接管。与此同时,国企的辉煌不再,不仅我们一家,很多人的生活都拮据起来。别说癌症,随便重大一些的疾病,足够让一个家庭伤筋动骨,每个人都因此心惊胆战。而我姥爷的应对之道是,吃更多的药。理由如下,既然生病要治疗,那么,在出现生病征兆之时,就使劲儿吃药,早早把病魔扼杀在摇篮之中。当然,吃药本身也要花钱,但相比住院还是便宜很多,而且我姥爷从来都是自己开方下药,肚子不舒服,喝点藿香正气水;咳嗽了,吃甘草片;要是嗓子发炎,红的、黄的,各种不同的抗生素顶上。
当时,姥爷这样想法的还很有市场。如果学校没有通知就组织学生打针,只要免费,家长们都会很开心。现在就不一样了。前几年,就在我老家,有幼儿园未经家长允许,给小朋友们吃感冒药,吃官司被告到关门。粗粗估算,我姥爷给我滥用的药物,比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加起来都多,很多现在都成了处方药。这还不算,直到上大学那年我才知道,他给我治感冒的药,其实是用来治腹泻的。虽然体弱多病,但做了多年小白鼠之后,我能幸存到今天,也算是生物学上一个小小的奇迹。当然,我也理解姥爷,就当时的条件,我吃的不光是药,还是自保和安全感,我对发达国家的羡慕,医保就是其中之一,这种感情在我拿到医保卡后逐渐消失。
然而,在不太担心费用之后,新的问题是,到底该怎么吃药。我本来想在老婆和老妈之间走一条中正平和的路线——吃药,但绝对控制剂量,结果,遭到双方的唾弃,两人同样以“就你这个身体”为开头,然后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很想让她们当着我的面阐述一下各自的观点,不过,她俩又没吃错药,才不会做这种低级的PK。于是,作为一个多病的丈夫,我不能吃药,要相信自身的免疫力,给老婆以信心;作为一个孱弱的儿子,我不吃药的行为完全就是任性,伤透老娘的心;而作为一个不得不与药为伴的人,我忍了整整一个冬天,这个过程,是否可以称为忍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