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学生到他的下属,再到如今时隔一年半载会见一次面的忘年交,我与校长高振编织了一段长达20多年的感情网,关于学校的回忆以及这位可爱之人的趣事,每每想起来都会忍不住嘴角微笑。时光流逝,校长高振的形象仍在脑海里鲜明有加。我与他的故事,需要慢慢说起。
与校长的因缘际会,源自1993年,校长做了件石破天惊的事,他以一己之力做了所培养文学、新闻人才为主的学校。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文学的神圣光辉仍能让人感受到余温,文学的号召力还是能让无数不甘心于命运的年轻人蠢蠢欲动。开设文学课程的学校,都是文学爱好者们心目中的圣殿,而有一所学校专门教人创作,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
就在我被自己的青春期妄想折磨得夜不能寐的时候,在一次例行的无聊晃荡中,看到了一张巴掌大的招生广告。我清晰地记得那张广告贴在烈士陵园的外墙壁上,虽然小,但上面的一行行字,却散发着诱人的光芒。我几乎在几十秒的时间里就作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我要去这所学校上学,无论如何也要去。我像揭了英雄榜那样揭了那张招生广告,来到学校在我们县设置的招生办,凭借自己贴了一本子发在小报上的豆腐块,我被免试录取。
见到校长高振是在每天升旗仪式的例行讲话中,那时看他真有仰视风云人物的激动,出色的口才,演讲时的情绪感染力,不怒自威的震慑力,让那时多数学生都觉得霸气十足。当年学校里的学生来路复杂,素质参差不齐,出了个横行校园的混混儿,校长知晓后在升旗仪式上,把该生一顿劈头盖脸臭骂,当天开除出校。我们学生在背后开玩笑,竟然敢比校长还嚣张,活该被踢屁股。
学生们来自四面八方,初来乍到难免孤独寂寞,再加上喜欢舞文弄墨的年轻人,又很容易互相吸引,开学后没多久,恋爱现象四处起火。对此校长多了个保留话题,每每开全校大会,就苦口婆心劝学生们不要“溜墙根”(指情侣们偷偷摸摸溜墙根逃出校门出去谈恋爱),但劝归劝,却无实际严厉的行动来约束学生行为,后来大家猜测,他这也是例行尽责,口头提醒一下而已,没准内心深处还是鼓励学生们多“体验生活”的。
因为老师匮乏,我在上了两年课之后,成为学校的一名老师,给新来的学生上课,这是新的考验,是很好的磨练。因为身份的变化,开会的地点变成校长室或会议室,对校长有了近距离的观察,也有了新的了解与认识,他对事业的热忱,谈起文学时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偶尔的暴脾气发作,心情好时的兴高采烈……这是一位典型的文人,他骨子里被文学浸染透彻,他自己本身就活得像个文学人物,他不甘平庸,希望所有人都能像他那样,如拼命三郎那样往前闯。他也不掩饰自己的缺点,不怕与人干架,也不担心流露自己的柔情……
离开学校后有几年未见,有一次专门和几位同学去拜访他,他很开心,请我们喝酒。微醺之后上操场打篮球,一帮人玩得开心了,都脱了鞋子满场奔跑,校长也脱了,穿着袜子的他异常活跃,进攻防守各有一套,只是球打完之后,每个人的袜底都磨没了,只剩下袜筒套在腿上,那个情景,甚有喜感,也因此深深烙在记忆,成为多年后每次见面的笑谈。
我来北京几年后,有天接到校长的电话,说他也来北京了,住在芍药居,现代文学馆旁边,果然本色不变,就算住的地方,也要与文学沾边。校长在北京的家里做菜买酒招待我们,谈到学校关闭了,有些无奈,但谈到他仍在从事文学事业,就变得眉飞色舞。那晚喝酒喝得开心,大家都醉了,一个煮火锅的炉子还差点引起火灾,把校长一张价值不菲的餐桌,烧了一个洞。
校长经常说以我为傲,他培养的学生里,我是少数坚持写作、每年都出版新书的学生,我想我是和他一样,都把写作当成骨子里的爱好。每每有文学评奖活动,校长都会第一时间发短信来,让我去参与。每每有旧时的朋友来北京,校长也总会邀请大家聚一聚,这十多年,时光飞逝如电,但每次见面,都觉得所有人都没变,都还是当年以梦为马的文学青年。校长也是,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经历,也很有可能是他创办学校的那段时光。
爱文学的人不会老。校长,在这条文学的路上,您继续在前面带头,我快马加鞭在后头紧紧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