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做自己了。我的好朋友Y,前段时间单方面坠入了爱河。这条河的水很深,看不见底。她兴奋地在里面扑腾着,期待对方也跳下去。
在面对喜欢的人时,她失去了方向感。Y总是在问朋友们这样好还是那样好,什么什么又该怎么处理。她衣柜里的衣服似乎忽然穿越到10年前,全都过时了。她在朋友圈里晒了一大堆过去不会晒的东西,如话唠一般,想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她曾信誓旦旦地说,早已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如已确定了故事的主线,不会偏离到哪里去。但这一次,我们都为她捏一把汗——她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Y是个热爱美好的女生,她相信直觉,总能在挫折中抓住希望的尾巴。夜晚澄澈的天空,自在的星星,都能让她感动好半天。但这种感觉在变钝,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感受这些美好,而总是纠结于如何在微信中给对方发一条精彩的开场白,如何不突兀地约对方出来,如何不让对方讨厌自己……对,低到了尘埃,她只是希望对方不要讨厌自己。
于是她“谨言慎行”起来,每天翻看对方的微信朋友圈,甚至跑到“八辈子”不用的人人网上搜索对方的信息。在人人网上看到对方照片的一瞬,她心里小鹿乱撞起来,开始骚扰我们:
“我要不要点开看看?”
“可是点开会被对方发现。”
“好帅呀受不了啦!”
……
像个16岁的小姑娘,我偷笑道。
其实这个男生并不适合她,而且对方至今也没表现出一点兴趣。我们苦口婆心地劝她,这是苦海,回头是岸。Y也明白得很,对方是个喜欢玩的人,即便在一起也不会长久,受伤是必然的。
“受伤,这种事是有的——但是你要保持一个完完整整不受伤的自己做什么用呢?你非要把你自己保卫得好好的不可吗?”Y最近对作家张晓风的这句话着了迷,她似乎在为自己寻找各种依据,安慰自己也许会有好结果。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会有好结果。”深夜,Y发来这样一条微信,“可我喜欢上了他给我的感觉,就像爬上老树的鲜嫩藤蔓,开着普通的花却生机勃勃。”
已经在二十几岁的尾巴上,好多女性友人已完成终身大事,Y有种被推着往前走的感觉。她不喜欢被强迫,但这股夹杂着父母意志的洪流卷得她东倒西歪。
对Y而言,最好的选择是找个靠谱的人赶紧恋爱结婚。她却还是对感觉深信不疑,“没有感觉怎么一起生活呀”。
她特别珍惜感觉,像鸟儿珍惜羽毛一样。第一次品尝的某种美食,空旷公园里的音乐广播,照亮归家路的明月,都能带给她感动。在她看来,随着时间流逝,感觉是会越来越钝的,所以感觉来的时候,她不愿意让它们轻易走开。
“就像一些农村的老爷爷,喝完酒之后要拿袖子捂着口鼻,留着酒的香味,再使劲嗅嗅。”Y笑嘻嘻地说,急匆匆赶路,路边的风景有时需要别人提醒,你才会发现它们的美。
但Y并不是容易对别人生出感情的人,因此这一次,她苦苦拽着那个男生残留的影子,不愿松手。或许她是在害怕,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不容易动心,所以她孤独地站在这里,守着随时可能消失的感觉。
这种暗恋的感觉,让人抓狂。你连一秒钟都没有得到他,却好像失去了他几万次。
“哎呀,我就是很喜欢他嘛。”Y听够了我们的“道理”,打断道。看着她脸上少见的娇羞表情,我也心软了,不好再说些什么。
Y似乎爱上了一个自己编织的美丽幻象。我想,所有道理Y都是懂的,但她需要一些时间跟这感觉告别。
爱就是伴随着痛的付出。冲动跳入爱河的Y,都忘了自己不会游泳呢。
扑腾了一阵子,Y终于累了,她狼狈地爬上岸,笑话起自己来。“我真是犯傻了。”沉寂了一段时间的Y,有一天忽然给我打电话,说她想明白了。
在Y看来,这感觉如梦如幻,全是由于自己对婚恋的恐惧而编造出来的。什么“奋不顾身的爱情”,都是她对生活撒的娇,因为她害怕老去。
猴年一到,Y用路易斯·塞尔努达的诗更新了朋友圈的状态:“比爱更远,我想用遗忘对你说爱。”
那个男生仍不知道,自己曾被她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