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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3月31日 星期四
中青在线

范坚强

陈再见 《 中国青年报 》( 2016年03月31日   06 版)

    想起来,他真是一个不会做人的人。他和每一个朋友都交往不长,他从不给朋友打电话,有事没事都不打,更喜欢发短信。朋友给他打吧,他又不想接,真接了,一听是喝酒玩乐啥的,他又没兴致,一口便回绝了。久之,谁都不会给他打电话。

    但这天,他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也奇怪,熟人都不接,一个陌生号码他倒莫名其妙地接了。

    “喂,哪位啊?”

    “有一个事,通知你一声,范坚强死了,你得回来参加葬礼。”

    “啊,范坚强?死了?”

    那人匆匆挂了电话。听口气,像是一直保持联系的朋友。可事实上,他连打电话的是谁也弄不清楚,至于那个已经死了的即将办葬礼的范坚强,名字倒是有些印象,就是想不起来具体是谁,不过,范坚强,作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他倒坚信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而且也坚信他们是认识的,只是他忘了。

    当务之急,他要先弄清楚范坚强是个什么人,至少他应该知道后天的葬礼该往哪个方向去。当然,他大可以回拨那个陌生号码,问个清楚。可他又觉得那样太没礼貌——不至于吧,人家死了都找人通知你,你却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他这点底线还是有的。他决定给不同的朋友打电话,问问这个死了的范坚强到底是谁。这对他来说是一项艰巨的决定,他开始有些紧张,事先演练该怎么向不同的人说起这个来历不明的死讯。

    “坚强?哪个坚强,开服装店那个,还是电子厂打工那个?”

    “随便哪个。关键是哪个最近死了?”他从来就不擅于在电话里表达,说起话来词不达意。

    “都没死,都好好的,服装店那个前天一起喝过酒,电子厂那个昨天刚打电话找我借钱,说他女儿发烧,要去医院……都找我借好几回了。我奇了怪,你怎么打电话问起他们,你认识?”

    他忙说不认识,这才忘了没向对方强调姓“范”。

    “姓范的没有,他们一个姓涂,一个姓蔡。”

    一个个电话打过去,他在一个老同事那里问到了一个叫范坚强的,一字不差。老同事问他:“你找范坚强干嘛?”还没等他回答,老同事又说:“范坚强出大事了,你不知道啊?”

    他心里一喜:总算问到了。出再大的事也不比死掉大吧。

    “我知道,只是我对这个范坚强印象不是很深……”

    “范坚强也真够衰的,那天,据说他是为了快点到幼儿园接女儿,才把一对母子给轧死的,现场血腥。”他心想不对,敢情被轧死的不是范坚强。

    “范坚强是车祸死的?”他问。

    “他哪死了,没死,在坐牢呢,哎。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念在同事一场。”

    “好好。”他敷衍着,挂了电话。

    他继续打,从电话本的最末端翻出一个初中同学的号码——中考过后,他们就没再联系了。电话打通了,两人都很开心,说得兴起,竟忘了范坚强。差不多挂电话时,对方问:“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啊?大才子。”他哦了一声,问:“你认识范坚强吗?”

    “认识啊,谁不认识?”

    “啊,他谁啊,我怎么好像不认识。”

    “大才子,只有别人认识你,你还用得着认识人嘛。”

    “我真不记得了。”

    “嗨,人家还喜欢过你呢。范坚强,我们班的文体委员,头发很长那个。”

    “范坚强是个女的?”

    “可不是。取了个男人名字,当时你就没少笑她。”

    这么说,他还真有点印象了,可也只是有点印象而已,具体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

    “全班都知道,她那时喜欢你,我们出的黑板报就她一个读者,从头读到尾,一字不落,读了又读,我怀疑她都能背诵了,有时一站就是半天,也不嫌脚酸……”

    他听着莫名有些感动。后来他也写一些小文章,但都不敢给人看了,也没人会认真看。再后来他就不写了,好多词语都忘了怎么用,句子忘了怎么组织了。就像一样东西丢了,都不自觉,有人提醒了,才知道丢的是一样美好的东西。他怅然若失。而就当初那么一个忠实的读者,如今也已经死了,能证明那样美好的东西曾经被他所拥有的证明人也一并丢了。如果说之前还有所犹豫,那现在,他真的要参加这一个叫范坚强的曾经喜欢过他的女同学的葬礼了。按推算,范坚强也不过35岁上下,怎么就死了呢?人生无常,生死未知啊。

    “正是时候呢,怎么就死了呢?莫非得了绝症?”

    “谁死了?谁得了绝症?”

    “范坚强啊。”

    “胡说,昨天我还见过她呢,她现在是报社记者,去年还得过全国新闻奖呢。都嫁人了,丈夫是宣传部的,两夫妻都抓笔杆子,很配”。

    啊?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匆忙道歉,称自己一时激动说错了话。挂了电话,他想了半天,也没平静下来。

    实在没办法,就回拨那个通知他死讯的号码吧。然而现实特意和他过不去一般,那个通知他死讯的号码竟然关机了,并且似乎从此都不想开的样子。到底有没有人给他打过电话并告知他一个叫范坚强的人死了要他去参加葬礼这回事,他也开始怀疑起来;或者,干脆就是一个打错了的电话。

    第二天看报纸,他看见角落有个讣告,称本城一个老战士去世,明日在沙湾殡仪馆举行追悼会。确实有人死了,但不是范坚强。他看着讣告发呆。转而又想,说不定,这个老人,就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这么一想,似乎没有一个人是陌生的,是没有关系的,千丝万缕,都那么牵扯着,包括那个死去了的范坚强。

    他决定去沙湾殡仪馆参加老战士的葬礼,只要他心里愿意,把它当作范坚强的葬礼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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