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叠时光

    这大概是最省料的一个圈子，所需材料只不过是一张纸。就像豆瓣网上最大的折纸小组“折纸时光”介绍的，这是一件“专注、美好、简单”的事。

    折纸往往让人想起童年。来自上海的陈彗记得，小时候外婆用花花绿绿的广告纸给自己叠乌篷船，小船漂在装了半盆水的脸盆里，船上还摆着同样是纸叠的小人和小桌。这就能度过一个美好的下午。年纪稍长一些，男生爱叠纸飞机，女生爱叠星星和千纸鹤。如果赢了纸飞机比赛的男生收到女生送的一罐子星星，就是那段时光里最甜蜜的回忆了。

    后来，陈彗到北京上大学，学美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一个对日本折纸的介绍。不同于儿时的游戏，折纸被日本人发展成了纸艺。一个名叫吉泽章的日本人被公认为现代折纸之父，他还创办了国际折纸研究会，在方寸之间追求极致精巧。

    和乌篷船相比，陈彗很难想象那些复杂的作品仅仅是通过一张完全未经剪裁的正方形纸折出来的，他决定试一试。小时候折纸都是大人手把手教，现在则更多借助网络。不仅有“折纸时光”这样的社群，也有“小螃蟹折纸网”“纸艺网”“折纸学院”这样的专业网站。

    从“螃蟹”学起，陈彗陆续折出了兽头、蝎子、人马……“折过最复杂的就是人马，只用一张纸，不拼接，有上百个步骤，中途犯了很多次错误，几度想放弃。”射手座的陈彗说。但作为一个学艺术的学生，他觉得，能把一张纸折成一件作品，就像完成了一个雕塑，会很有成就感，“说不定还能吸引姑娘”。不过，作品完成之后，陈彗舍不得送给姑娘，一直自己珍藏着，还买了玻璃罩套了起来。在上海回北京的高铁上，他折了一束纸玫瑰——还是舍不得送姑娘……

    有1万多名组员的“折纸时光”小组，在讨论区做过一个小调查：组里有多少90后。没想到，回答者众多。在iPad成为新世纪孩子的童年玩具之后，折纸这个古老的游戏依然生生不息。

    “一朵棉花糖”折了一个小人、一只狐狸和一朵玫瑰，她用这3件作品讲了一个小王子的故事。“汀”折了男女各一套礼服，贴上自己和老公的头像照片，就成了折纸版的婚纱照。川崎玫瑰是小组中最受欢迎的折纸教程之一，男生女生都爱叠，一朵不够，一束刚好。“就是不知道，女孩子是收到一束真的玫瑰花开心，还是一束纸玫瑰开心，或者，一束八星八钻的铂金玫瑰更开心？”陈彗说。

    “折纸时光”是一个安静的小组，默默分享教程，默默晒着作品，广告少得可怜——能卖什么呢，最多也就是卖纸。而且，对陈彗这样的普通爱好者来说，纸随手可得，教程网上一搜就是，“大部分人缺的只是专注”。

    不久前，中国的一部科幻小说《北京折叠》获得美国第74届“雨果奖”提名。陈彗看到新闻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真的能做一个折叠的北京，那真是折纸界的一项伟大工程。只是聊这个话题时，距离陈彗热衷复杂的纸艺，已经过去了四五年，而距离学会折乌篷船的那个午后，已经过去了20多年。

    毕业后，繁忙的工作让这件费时间的事变得尤为奢侈。陈彗随手拿起一张纸，刷刷几下就折了一个乌篷船。“记不住技巧性太强的东西，大概因为只走了脑子没走心。我已经不记得螃蟹和人马怎么折了，但这个，一辈子都不会忘。”陈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