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养过狗吗?”有一次,一个朋友问我。我想了想,告诉他:“算养过吧。”他紧跟着问:“你养的是什么品种?”我默然半晌,没有回答。
不答,是因为我不知道。这只被我深深记在心底的狗,既不是撒欢卖萌的“泰迪”,也不是骄傲冷峻的“高加索”,更不是威猛凶悍的藏獒。事实上,它只是一只中国农村最普通最常见的土狗。
那是我读初一时,跟着大姨到她下放的江西农村老家去过暑假。在乡村土路上辗转颠簸了好半天,终于到了大姨家。进门刚放下东西,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一只大黄狗,冲大姨热情地摇尾巴。一问才知,这是大姨养的狗,没有名字,大家只是随口唤它“狗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养一方狗。我们吃饭,狗狗就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大家不时扔点骨头在地上,它便默默捡起,嚼得咔咔作响。偶尔,我们故意逗它,骨头放桌上就不扔给它,它也不着急,只是默默等着。那时,大姨经常回城, 狗狗便在村里胡乱转悠,大家都认得它,吃饭时会随手扔点吃的给它。到了晚上狗狗就回窝睡觉,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但是,只要大姨一回来,它就有所感应似的,准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虽说土狗没什么高贵的基因,但智商也有高下之分。表弟告诉我,看土狗智商就看颌下有几根须:少则1根、最多3根,越少越聪明。表弟抓过狗狗,把狗头掀起来给我看——下颌上只有一根黑色的长须。狗狗的确聪明过狗。我是头一回到大姨家,但它显然看出了我和主人的关系,没有任何过渡就接纳了我。我和表弟正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狗都嫌”的年龄。那时,我们最喜欢玩的一个游戏就是,把狗狗召过来,然后骑在它身上。每次它都乖乖地过来,但我们一骑上去,它便后背一沉,向前一蹿,每每把我们跌得屁股开花。
庄上狗不少,我们每天在村里各种淘气,狗狗就默默跟在后面。只有一次,村外来了一只黑狗,见谁咬谁。我们遇个正着,吓得抱头鼠窜,没想到,跟在身后的狗狗突然冲了上去,对着黑狗一阵狂撕猛咬,一口气把黑狗撵出几百米远。那是我们第一次见狗狗“发飙”,没想到平时低眉顺眼的它,护主时竟然像变了条狗似的。
一个暑假的相处,我们和狗狗难舍难分。离开老家回城时,大姨照旧把大门一锁便走。可没想到狗狗一直跟着我们的车跑,竟跟了十多里路也不肯回去。大姨心疼了,就让车停下,把它抱上来一起进城。
回城后,狗狗只能养在外公家的后院里。没过几天,没看住,就跑出去了,估计是想去找大姨或者我们,但它再也没回来。或许是被街上的闲汉们打死吃了吧。
后来,小姨曾送给我一只卷毛狗。小小白白的,很可爱,但每天要给它洗澡、带它遛弯儿,不比照顾一个孩子省心,实在忙不过来,就还了小姨。想来,城里养狗与乡下养狗的意趣实在迥异。城市中的宠物狗离了主人几乎难以生存,全然不似活在乡下的狗狗们那般自由自在。从此,就再没养过狗了。
想念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