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
张兴云因“种树”成为山西省特级劳动模范，而今，如何让这些树活下来，却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年过五旬的张兴云开荒种树近20年，凭一己之力为山西省大同县7个村庄1.4万多亩荒山逐渐披上绿衣，使得20多平方公里流域面积植被恢复，他也因此成为山西省特级劳动模范，荣立山西省劳动竞赛一等功。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长年以山林为家、绿了荒山白了头的特级劳模，如今为了“救”他的树，愁容不展，奔波多年。
虽是封山禁牧，却时常“牛羊满山”
“成片的树木一次又一次地被牛羊啃食糟蹋，说啥不能再这样了。”张兴云拍着大腿说，“种的赶不上啃的，这么下去，林子就完了。”
他承包的林木，位于大同县落鹰山系，是晋北风沙治理的主战场之一。土地贫瘠，又地处毛乌素沙漠边缘，自然条件恶劣。经过当地多年造林绿化，从落鹰山北到采凉山，整体上已形成绿色屏障，当地也已实行封山禁牧多年。
然而，据张兴云反映，虽说是封山禁牧，却时常“牛羊满山”，因为有周边的养殖大户违规放牧，造成禁牧区大片被啃树木降速成长或死亡。年年栽树年年反复，十多年来，“栽树时候忙栽树，不栽树时跑管护”几乎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内容。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驱车随他进山进行了实地采访。“山上雨水少，早年进山种树浇水，50斤的水壶全靠驴驮人背，一个树坑坑浇上一洼洼维持着，日后能不能活，就看老天爷的脸色了。”张兴云说。
“咱们今天去的是其中一座山，7个山头我一天要走个遍，走多了就习惯了。”张兴云说。费力攀上山顶后，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满眼是望不到边的落叶松和杏林。
在麻峪口进山方向的山坡上，成群的牛羊出现在道道山脊之上，即便是陡峭之处，羊群也能从容踏过。眼见得牛羊所过之处，山上二尺高的小油松，被其恣意啃食、踩踏。
“树木的生命力也在和牛羊的啃食作斗争”
爬上山脊，漫山遍野的松树正在成林，记者粗略计算，仅眼前所见的近百棵树，几乎棵棵掉皮、秃枝，严重的只剩下干黄的枝杈。与身处高地，同时期栽种的松树相比，高处树木已长至近3米，而这里的松树仅半米。
张兴云说：“油松生命力顽强，别看这些树矮小，和上面那些大的是一拨，已经栽种超过10年。”
他说，这些树之所以一直长不起来，就是因为被牛羊日复一日地啃食、踩踏所致，有的树木根部在春天刚刚长出嫩皮，就被牛啃掉，整棵树就完了。
林地间，随处可见牛羊粪便，部分地面杂草枯萎倒伏，甚至沙土裸露，有些树木因为被持续啃食，已经枯萎、死亡。没办法，张兴云只能年年种树、年年修补，而这一片林地，他已经补栽过多次。
在一道道栽种了用于防风固沙的柠条的山坡上，有一个农民正在放牧，他表示，他们的羊群规模在200只左右，羊专挑柠条叶子啃食；也有放牛的农民说，多年来，他们都坚持赶着牛群上山放养，由于啃食的是天然草木，并不喂养饲料，所以能卖个好价钱。一路走来，多数放牧的农民都表示，进山放牧很少遇到有人来管或者禁止放牧。
尽管眼前情景张兴云经常遇到，可说起来仍旧心疼不已，他徘徊在矮小的、被啃光的松树间连连叹息：“看看这都啃成了什么样了。”他说，自己目前的主要工作就是拿着望远镜，每天瞭望、巡山，驱赶进山放牧的农民。为阻止牛、羊群进入禁牧区，他曾和养殖大户对峙甚至被威胁、殴打。
他要养殖，你要栽树，这就是现实困难
“他要养殖，你要栽树，这就是现实困难。”张兴云说。几年前，因为牛羊侵害林木严重，他曾将当地一户养殖大户告上法庭，虽然最终胜诉，但是法院判决的11万赔偿款至今不见踪影。
就在前年，他在被牛羊啃食严重的地域补栽了1000多亩油松，3年的精心管护，成片的树苗长过了膝。可眼瞅着树苗成林有了盼头，成群的牛羊又开始出现在这些封山禁牧的山丘。一次把张兴云逼急了，他绝望地对放牛人说，“你照这样来，我得和你拼命。”
然而，相比这些无奈的经历，最令他无法接受的，还是当前日益严重的违规放牧现象。据他估算，目前自己承包绿化的山林，有近5000亩的区域树木遭受不同程度破坏，具体受损区域面积难以统计。
“我这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才反映，但凡有点法子，我也不会这样。”张兴云告诉记者，为了种树，自己长年独居山上，这几座山上几乎都有他搭起的用于过夜的棚子，要么就住在附近山间已经没了人的黄土院落。因为长期过度的劳累、饮食不规律，他的身体也落下毛病。
张兴云曾将违规放牧的问题向县林业局进行过反映，林业局也派人去山上实地看过。据大同县林业局局长赵德清介绍，违规放牧在基层难以管理，村民祖辈养成了放牧的习惯，作为基层执法部门，面对老百姓放牛放羊，主要还是采取宣传教育的方式。他说，禁牧应该是当地政府的事情，林业部门的职责是协助、督促，做好封山禁牧的工作，还需要地方政府和林业主管部门联合行动。
据了解，晋北地区是我国北方主要的风沙策源地，近年来该地域实行了京津风沙源治理、退耕还林等众多生态工程，森林覆盖率逐步提升。然而，由于当地贫瘠干旱，树木成活本就十分困难，有群众坦言，如果任由违规放牧现象蔓延，就会产生“破窗效应”，多年来改善生态的成果可能付之东流。
截至记者发稿，据张兴云反馈，他的诉求已获得相关部门关注回应。他认为，当地林业部门、乡镇政府、公安等部门应联合执法，严厉打击破坏生态环境的违法行为。同时，也应疏堵结合，通过政策引导、项目扶持、科技培训等，完善配套牛羊圈养，降低饲养成本。最终，缓解生态与畜牧矛盾，确保来之不易的造林成果不受损害。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胡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