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包裹着德与法,让这世上满是边界,如同围城。这微妙的边界护着多数人,但有时也会发生内讧,让人心生怀疑和无奈。它一圈一圈地缠绕,让我们眼睁睁看着,过界者如何在缠绕中焦灼,然后感慨思虑当如何与边界共处。
“打架”的边界
“作为党员干部不该开网约车。”这是让在安徽做副镇长的洪升“头闷”的领悟。
一周前,他因在上班时间顺路跑了一趟网约车,被纪委调查。接受采访时,他的诚恳态度获赞:他认为“错了就是错了”,但希望“大家能理解我一点”。
论起副镇长开网约车这件新鲜事的缘由,还要追溯到洪升4月痛风病发作,觉得不用住院的他没想到最后花了半年工资,1.8万元,且“不好报销”。
这位37岁的基层公务员在网友眼里勾勒出一幅令人感动的清廉图景:每月3000多元工资,一个人带着儿子,跟没什么收入的父母住在一起;加上每月1000多元、还了10年终于快要还完的房贷;出现突然增加的开销时,他只能借贷;而为了还贷,他从5月起用自己的车在休息时间开网约车,赚点“辛苦钱”。
一些网友反对纪委作出处分,因为不贪腐渎职在他们心中便是“好官”,符合他们划定的道德边界。但面对非典型案例,纪委也有点难办,党员不得“违反规定从事营利性活动”,是一条制度的边界:洪升在上班时间接单,过界了,便不应因感情因素就全然勾销。
有学者认为此事考验当地纪委的“政治智慧”。何为智慧?也许能看透德与法两条边界打架的实质,在客观调查的同时顺应人性中善的部分,就配得上这二字的褒扬。
“耻度”的边界
人有多大的自由使用自己的身体?这是最近因“裸贷”而成为舆论焦点的女大学生该好好思考的问题。
一般人借钱会打欠条,这些“裸贷”的女生则用自己手持身份证的裸照打“裸条”。如果未按期还款,掌握他们亲友联系方式的放贷人将利用这些裸照讨债。
这些女生也向媒体表示过她们的种种难言之隐。但媒体的最新评论中,有这样一个标题回应了她们:“裸贷的姑娘,真的无法令人同情。”
在“裸贷”的新闻后面,几乎没有人为这些女孩说话。评论一方面成了贩卖裸照的狂欢市集,另一方面正经评论的网友则纷纷表达了不理解、不同情,甚至直接开骂。
“一边倒”的原因很简单,亚当夏娃身上的树叶依旧还盖在同样的位置。当人们逐渐对性、对身体有着更为开放的态度时,我们能讨论自由,攻击保守,包容“异端”,但不能过界。那界线,名曰公序良俗。
它托着这个异彩纷呈的驳杂世界,无非是为了让生活于其中的人们,能用尺度而非“耻度”,为自己的身心画个自我保护的金刚圈。跑出圈去,难免不遇上鬼怪妖魔,连肉带魂拆吞入腹,那时法律进场,又能护人几何?
人性的边界
74名嫌犯杀17人,伪造矿难骗取赔偿。这则月初由内蒙古巴彦淖尔检察院发布的消息,正是这半月来谁看都沉重的现实版“盲井”。
这74名犯罪嫌疑人的作案过程也像极了一场自导自演的电影:先是主要嫌犯幕后策划,然后物色合适的外地矿工,自己上台演出杀人戏码,草草火葬后再冒充亲属骗钱。环环相扣,计划精密,保赚不赔。
他们称这种“吃人”的生意为“杀猪”。当人与猪画上了等号,就好像把人放在案板上屠宰,然后卖上个好价钱。对他们而言,不难;对我们而言,不解。
最直接的刺激还是巨额赔款的诱惑。整套班底齐全了,他们就像看好场地选好角的导演,觉得天时地利人和,于是开拍,一条人命又能换个百十来万。
人们试图寻找这类极端犯罪的原因:他们的家乡贫困,娃生得多,嫌犯中又有多人嗜赌,从小无人管教。而那些冒充家属的年纪大些的人,多是文盲半文盲,觉得自己没杀人就没犯法。
这类极端恶性案件,甚至都不是只这里才有的“新鲜事”。
如果有人与我一样不愿以“人性恶”三个字概括了之,而是保持不解,我会感到欣慰。因为这个世界,任你有再多边界规约,也难以避免转角的黑暗。当人性中的黑暗在某处蔓延,击穿人性的底线时,这些“不解”的声音,将逼迫我们直面溃败与失序,重建边界,增加有关人性的知识与对同胞的信心。
胡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