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速战车

    从96式坦克的潜望镜向外望去，戈壁滩上沙土飞扬，远处的贺兰山脉在热浪中若隐若现。衣服湿透了，座舱中一股呛人的土腥味儿，但505号坦克驾驶员陈波顾不上这些，此时他正紧握驾驶杆，脚放在油门上，在“中部铁拳-坦克·铁骑”竞赛的起点上蓄势待发。

    陈波是中部战区陆军第54集团军某装甲团坦克驾驶员。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时刻。当兵12年，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如此大规模的比武。据竞赛委员会主任、中部战区陆军副参谋长唐宁介绍，此次竞赛是“陆军首次以战区为单位组织的大规模、高强度、综合性的装甲兵竞赛”。

    为参加这次比武，中部战区陆军5个集团军10支装甲精锐千里机动，集结在青铜峡训练基地。7月2日至5日，96（96A）坦克单、双车赛和92(92B)轮式步战车（或86履带式步战车）单、双车赛在贺兰山下轮番上演。

    这场在全军实战化军事训练座谈会召开6天后举行的竞赛看点颇多：摒弃单课目考核模式，围绕作战行动综合设置考核课目；既考察单车作战效能，又检验装甲部队遂行作战任务最小单位双车组的指挥协同能力；部队、院校、训练基地三方联手，整合资源创新考核模式、提高保障质效……

    纵观这场开创性的竞赛，一切努力都紧紧围绕一个核心——实战化。用唐宁的话说，这次竞赛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像立旗子一样“立起实战化的标准”。

    根据对手的装备和作战思想设置竞赛课目

    “出发！”电台里刚传来指挥部的命令，505号坦克便咆哮着冲了出去。

    正前方的路中央等距摆放着6根限制杆，陈波大气也不敢出，驾驶坦克呈S形高速绕过限制杆。车体左右摇摆，车长郭军恒和炮长刘衡边抓紧扶手，边通过各自战位前的潜望镜观察越障情况。“靠右一点！”郭军恒不时提醒。

    这是505车组通过的第一个障碍——机动越障路段。在7公里的赛道上共分布着反坦克壕、涉水场、侧倾坡、崖壁等10项障碍。“基本涵盖了战场行进中可能遇到的情况。”唐宁告诉记者。

    在单车赛中，坦克车组要绕赛道跑3圈，连续行驶21公里，通过30道障碍，并在越障过程中完成3种武器对8个隐显目标射击。“以前是单人、单项考核，现在是综合考核，难度更大，也更贴近实战。”装甲兵学院装甲装备系副教授刘坚说。

    事实上，整项竞赛都带有战术背景。“坦克单项赛实际上模拟了坦克部队接敌展开的过程。”唐宁解释说，“我方越过多道障碍向前方推进，在接敌过程中遭遇并歼灭敌军坦克。按照对手的战法，他们首先出动航空兵部队对坦克实施突击，然后是反坦克火箭实施打击。”

    因此，单项赛第一圈设置了坦克火炮射击课目，模拟打击敌军坦克部队。第二圈和第三圈分别设置了高射机枪射击直升机靶、并列机枪射击反坦克火箭筒靶两项课目。

    赛场上，505号坦克加足马力向前冲去，车尾扬起漫天尘土。竞赛速度按照特级驾驶员标准设计，平均速度要求为21千米/小时，而在郭军恒眼里“胆大心细”的驾驶员陈波最快速度达到了37千米/小时。

    “实战化的标准是具体的，不是抽象的。”观摩台上，唐宁盯着疾驶而过的坦克说，“这次竞赛课目就是研究对手的装备、作战思想和编组方法后设置的。”

    更多的细节印证了这位少将的说法。在火炮射击阵位前方1600、1800、2200米距离上分布着3个坦克形状的靶标。与以往由近及远同时起靶的方式不同，这次竞赛最先出现的是2200米距离上的靶标，显靶30秒。然后，1600米和1800米上的靶标同时出现，显靶1分钟。

    “2200米的靶标先起来，是要我方坦克在发现目标后实施尽远打击。”唐宁解释说，“根据研究，敌军坦克遇袭后会采用双车编组展开的战法，长车进攻，僚车警戒。”

    1600米和1800米上的靶标就是为了模拟敌方的长车和僚车。炮手射击时需要自行判断，优先攻击威胁性更大的长车。

    “靶标显示方案、显示时间甚至是摆放位置都是模拟对手的战法。”唐宁告诉记者，“每一个环节都要反映对手的行动和作战思想。”

    火炮射击阵位上，505号坦克炮长刘衡按下了射击按钮。坦克车身先是被125毫米主炮喷出的火焰照亮，紧接着又被扬起的大量沙尘包围。3声震耳的炮声隔了几秒钟才传到观摩台，吓了大家一大跳。

    “打得不错！”拿到成绩后，车长郭军恒赶紧鼓励自己的战友，“3发3中！”直到这时，不善言辞的刘衡才露出了笑容。

    不仅考核操作技能，更强调车组指挥协同

    关于这次竞赛的实战化程度，38集团军某装甲团130号坦克车长张杰同样深有感触。“把真实的战场环境构设出来了。”这个初上戈壁荒滩的老兵说。

    7月3日下午4时，130号坦克参加坦克双车赛。皮肤黝黑的张杰知道，双车赛除了越障，还要完成行进间侧射、正射和倒射课目，射击时需要呼叫僚车担负对地对空警戒，“难度远远超出了大纲”。

    但他不知道的是，坦克双车赛同样根据作战行动设置，模拟战场上的真实情景。“双车赛模拟冲击突破行动，在坦克进入通路过程中对敌实施打击。”唐宁说。在冲击过程中，坦克部队可能会做侧向机动，或者在冲击受阻时边后撤边打击敌军，因此有了行进间侧射、正射和倒射课目，射击对象包括固定靶标和运动靶标。

    “无论运动方向如何，坦克主炮要始终对准敌人。”唐宁提高音量强调，“一定要培养战士们的实战意识。”

    130号坦克越过重重障碍进入火炮射击阵位时，车长张杰用电台呼叫僚车：“左前方发现大量装甲目标，由我车负责歼灭，你车担负对空及对地警戒，执行！”

    随后，相距80~100米的僚车进入不远处的高射机枪和并列机枪射击阵位，对900~1000米距离上的两个直升机目标、600~800米距离上的3个火箭筒目标进行射击。一时间，坦克主炮响亮的轰鸣声、高射机枪和并列机枪短促的点射声一起交织在竞赛场上空。

    唐宁规定，坦克双车赛期间，长车和僚车要交替掩护、相互支援，而且双车组里必须有一名连长或排长，“旨在解决作战能力不够、指挥能力不够的问题”。

    已经参加完双车赛的505号坦克炮长刘衡介绍经验说，行进间射击时“要平稳跟踪，控制炮塔搜索瞄准目标”，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从瞄准镜中观察，目标只是3毫米大小的一个点，而且目标只显示两分钟”。

    此时，车组3个乘员之间的协同变得非常重要。“进入射击地线前，要和驾驶员说好保持平稳，不要转向，车长要和炮长一起搜索目标。”郭军恒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行进间侧射还是我先发现的目标！”

    事实上，整个竞赛过程都需要车组乘员协同。越障时，车长和炮长通过潜望镜提醒驾驶员通过情况；进入射击阵位前，炮长要提前预热火控系统；车长始终把握全局，提示水温油温、前方障碍物等情况。

    “车长最操心，炮长最费神，驾驶员最累。”130号坦克车长张杰打趣道。他告诉记者，自己一下午喝了4瓶矿泉水，“流汗排光了，根本不用上厕所”。他的驾驶员高广德集训40多天瘦了十几斤。

    但相比之前“驾驶管驾驶、射击管射击、通信管通信”的单兵训练，他更喜欢竞赛中成员协同配合的感觉。“抓住了最小的作战单元，也抓住了战斗力的根本。”他认为良好的协同有助于最大限度发挥坦克的作战效能。

    直到比赛结束，张杰才发现自己的左腿膝盖红肿，走路一瘸一拐。一回想，他对竞赛的记忆全是“互相配合，瞄准、射击、装弹、再瞄准、再射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磕伤的。

    130号坦克车的炮长丁凯是个21岁的小伙子，张杰评价他“性子慢，射击时不会被周围环境影响”。双车赛结束后，他戴着坦克帽从舱门跳下来，一脸焦急地问团长王少欣：“团长，我完成任务了吧？”

    王少欣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完成了，行进间火炮射击3发3中！”刚说完，丁凯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两个军人在竞赛场上相拥而泣。

    “虽不为我所有，但为我所用”

    在为期4天的竞赛中，协同配合成为影响胜负的重要因素。实际上，这场充满硝烟味儿的竞赛也是多方“协同”的结果。

    “战区陆军筹划、院校组织考核、基地综合保障。”装甲兵学院训练部部长刘忠民评价，“这次竞赛打破了常规的组织模式。”

    刘忠民坐在覆盖着迷彩伪装网的指挥部里，拿着对讲机询问各个考核点的情况。“每个点上都有我们的裁判，配有录像设备，确保竞赛的公平公正。”他指着前方几名穿马甲的裁判说。

    据他判断，在实战化军事训练背景下，重大演训活动中“部队主训、院校主考、训考分离”的模式会成为一种趋势。

    作为竞赛组织考核方，装甲兵学院派出多名教学骨干，包括两名参加过俄罗斯“坦克两项”竞赛训练指导工作的专家。其中一名专家、皮肤晒得黝黑的火力运用教研室教员赵建国在考核间隙接受了记者采访。

    “从课目设置上看，俄罗斯‘坦克两项’竞赛以展示坦克装备性能为主。”赵建国说，“而这次竞赛课目设置更贴近实战，难度更大。”

    “比如射击。”他举例说，“俄罗斯‘坦克两项’竞赛射击课目占的比重非常小，而此次竞赛的射击权重占到了60%，射击的次数多、弹数多、方式多、距离远。”

    “俄罗斯‘坦克两项’竞赛的射击距离最远为1800米，射击方式只有行进间侧射。”他边观察竞赛情况边向记者进一步解释，“而这次竞赛射击距离最远2200米，除了行进间侧射还有行进间正射和倒射，倒射在全军也是首次。”

    青铜峡训练基地在竞赛的组织和保障上也发挥了重要作用。“这次竞赛的场地是全军第一个正式投入使用的坦克竞赛场地。”基地司令部训保科参谋赵宝成介绍，“竞赛使用的野战智能靶标系统可实现自动隐显、自动报靶。”

    “虽不为我所有，但为我所用。”唐宁认为，资源整合在此次竞赛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提高竞赛的实战化水平。”

    7月6日上午，“中部铁拳-坦克·铁骑”竞赛成绩揭晓。130号车组分别荣获射击优胜奖银奖和车组优胜奖银奖，炮长丁凯被评为坦克特级射手，高广德被评为坦克一级驾驶员。505号车组分别荣获射击优胜奖铜奖和车组优胜奖铜奖，炮长刘衡被评为坦克特级射手，陈波被评为坦克一级驾驶员。

    唐宁在台上为两个车组颁奖，恭喜他们取得优异成绩。但他同时认为，竞赛成绩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立起了中部战区实战化训练的标准”。参赛选手都是从集团军范围内遴选的优秀骨干，他目前考虑最多的是，让这些“种子选手”把实战化训练的理念传播出去。

    实际上，“中部铁拳”系列竞赛倡导的实战化训练已经开始发挥导向作用。参加完5月“中部铁拳·勇士”竞赛不久，38集团军某师就为每个连队配发了心肺复苏模拟人，用于提高战场救护课目训练质量。此次竞赛开始前，54集团军和20集团军就新建了用于“坦克两项”的训练场地。

    “以点带面，培训骨干，辐射全团教员，每个连都要配备骨干车组，建设好自己的训练场，年底进行考核。”竞赛结束后，38集团军某装甲团团长王少欣挥着手说，“明年再参加比武时要在全团范围内挑人！”

    这正是唐宁希望看到的。根据他的计划，明年的“中部铁拳-坦克·铁骑”竞赛将在装甲兵部队随机挑选坦克排和步战车排参赛，课目设置也会更加复杂。

    “明年的竞赛将会更加贴近实战化。”这位少将笃定地说。

    本报宁夏青铜峡7月6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