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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假期太长，工作太忙，每天早上，我爸和我妈总有一个要开口问一句:“跟你？”这两字关系到我这一天的去向，是跟我妈去医院闻消毒水味，还是跟着我爸去看店？
对一个没人看着的小学生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了。我认真比较过孰优孰劣。医院有个小园子，有花有树有长廊，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个小伙伴，一起玩土浇花抓蚂蚱，就这么混到家长们下班，各回各家。不用“叔叔伯伯阿姨”叫个不停，不用看吓人的伤口，不用看着我妈写处方，在园子里跟小伙伴玩一天就是最好的了。
因为，我不愿跟着我爸。
那时候，我爸的小生意刚起步，要早早开门很晚关门，店里的一天好长好长。拽一下我爸的衬衫，跳上自行车的后座，跟班的一天就开始了。一路朝东，太阳有点晃眼睛，但窝在我爸背后，只觉得两旁的树木店铺沐浴在晨光中，明媚而不刺眼。
小县城里，15分钟已经是不短的距离。左邻右舍有的已经拉起卷闸，趁着天还没热，开门通风。这时候，我爸就会一边打招呼一边跟我说“抓紧抓紧，已经晚了” ！他每天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洒水扫地，哪怕前一天下班刚收拾过，也不能偷懒。
我现在还记得那个铁壶，细长脖子，水不能灌得太满，不然就得半托着才能洒匀了水。我爸在外面扫地，我就拎着壶去浇花，常常因为贪多省事，壶重了抓不稳，把水洒的到处都是，花架上、桌上、窗台上，只好用抹布再擦一遍。
尽管我把这事写在了暑假日记里，诸如“做力所能及的事”之类的，但我爸从不因此表扬我能干。他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评语是“马大哈”，浇水这事但凡仔细一点，就用不着拿抹布擦半天。
都说，勤快妈妈懒闺女。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父女。我跟我爸正相反，他做事真是细致到了挑剔的程度。我们的新家装修，改水改电、吊顶、刷漆，不起眼的小地方也不能将就，耗时耗力地推倒重来是常事。
跟班的大部分时间，就是看我爸跟各种高矮胖瘦的客人隔着柜台瞎聊、讨价还价。作为一个新入行的生意人，我爸的好多“业内常识”都是这么学来的。碰上健谈的行家，他就少收些，美其名曰是“学费”；如果是熟客，记个账也就走了。
柜台上有一本记账单，白底黑格，他说多少，我就往格子里填多少。到晚上要关门的时候，我就把记在账本上的那些数字加起来，看看今天被人“白拿”了多少东西。
所以，我妈总觉得我爸买卖做得“不仔细”。动不动就抹零不说，记在本上的那些欠账要起来都特别费劲儿。有的人月结，有的人3个月来一次，还有的到年底才算总数；有的人催一次就可以，有的人恨不能从年头催到年尾，时过境迁，抹零打折之后是赚是赔都搞不清楚了。
真有那些经年累月无法兑现的账目，我爸也不着急，“不纠缠细账、不计较小钱”，一如他做人坚信“吃亏是福”。
安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