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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安定门附近一家酒吧洗手间门口，一位如厕者将目光停留在门上的标志上，露出了会心一笑。除了男厕和女厕，他找到了第三种选择。
在过去两个多月里，北京30家咖啡馆的厕所门口，陆续贴上了“性别友善厕所”的标签。这种厕所的门上画着三个人：男人、女人，以及一半裤装、一半裙装的人。
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在北京的办公室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中，其办公区域洗手间的性别标识，都被换成了“性别友善厕所”标识。“性别友善厕所”倡议活动发起人杨刚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妇女署的驻华办事处也至少将其办公区域的一间厕所改成了“性别友善厕所”。
厕所门口加不加这个图标，对超小米来说大大不同。
这位身份证上显示男性、自称心理上“绝大部分为女性”的“流性人”遭遇过如厕的尴尬。去年“十一”假期，身着蕾丝边白衬衫、黑色裙裤的超小米在北京西单一家商场寻找洗手间。由于他常去的无障碍洗手间正在维修，又不想引起男性的失态和女性的尖叫，选择男厕还是女厕，对他来说成了难题。
就在他犹豫之际，保洁阿姨主动把超小米招呼进了女洗手间。可几分钟后，他又被保安当成“变态”拽着手腕，拉进了大厦的监控室。
在“黑咕隆咚”的监控室内，超小米对保安说：“我没骚扰任何人，你们可以搜我的包，看我有没有偷拍，或者直接报警都行。”
对方突然对他哈哈大笑。
那是让他感到羞耻的笑声。“说了些难听的话后，他们才让我离开了。”超小米说，作为一名流性人，已经无法按自己的想法结婚和收养孩子，现在有种连基本生理需求的满足权都要被剥夺的感觉。
他把这次经历发在了网上，收到的回应截然不同。
有人鼓励说，他该进女厕，毫无疑问；也有人讽刺他，厕所还要单独开一间，是不是以后进火葬场还要分开烧？
现在的超小米学乖了。碰到公厕人多的时候，他会尽量选择男厕。“因为身份证上是男性，即使被报警，最少不至于被人侮辱。”
在性少数人群中，如厕的尴尬普遍存在。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北京大学等发布的《中国性少数群体生存状况调查报告》显示，中国性少数人群在社会服务环境下不介意披露自己身份的仅占8.6%。
一些性少数人群在接受这项调查中说：上厕所是一辈子最大的痛苦。“上厕所的脚步是不自信的，只敢在没人的时候去公厕。解裤带都得很迅速。”一名跨性别者在接受采访时说。
关于性少数群体该去哪个洗手间，在美国也成了一个严肃的议题。为此，美国联邦政府和北卡莱罗纳州政府互相将对方告上法庭。
今年3月，北卡罗莱纳州的共和党州长签署一项“厕所法”，要求跨性别学生按照出生时的性别，而非他们自己认同的性别使用厕所。
也就是说，如果你出生证明上写的男性，即使现在心理上认为自己是女性，还是得进男厕，反之亦然。
此后，美国司法部以其违反美国民权法案为由，要求北卡罗莱纳州政府作出改变。
5月上旬，北卡罗莱纳州宣布将起诉司法部试图撤销“厕所法”的行为。美国司法部“反手”就控告北卡罗莱纳对跨性别人群实施“州府发起的歧视”。
一些社会组织、公司、演艺明星也加入到反对“厕所法”的队伍当中。NBA的一位委员也公开表示，如果该法案不作改变的话，联盟将考虑把2017年全明星赛从北卡罗莱纳州最大的城市夏洛特移走。
7月9日，包括苹果公司在内的67家企业发表了联合声明：他们将减少和保留在北卡莱罗纳州的工作岗位和投资，该州将因此“失去超过1700个工作岗位，经济损失近5亿美元”。
美国司法部部长林奇说，对北卡的诉讼不仅着眼于这份法案，而是关系到“所有公民的尊严和尊重”。
在北京“性别友善厕所”倡议活动发起人杨刚眼中，公共场所的厕所并不能尊重所有人。比如绝大多数男厕的便具多于女厕所。此前，曾有多所高校的女生就给她们的校长写信，要求在学校内增设女厕所，或无性别厕所，改善一些女大学生在高校如厕难的问题。
照顾异性小孩或不能自理的异性老人时，人们该去哪种公共厕所呢？“有条件的会选择给残障人士专用的无障碍厕所，可‘无障碍’本身多少有点歧视的意味。”杨刚说。
安定门附近的一间咖啡厅老板愿意加入到“性别友善厕所”倡议活动的原因，正是他亲身经历过年迈的母亲在外失禁，自己却不知道该带她进哪个厕所的窘境。
可即便加上“性别友善”的标签，就真的做到性别友善了吗？杨刚承认，现在“性别友善厕所”在功能上并没有什么创新，仍是将曾经的男女共用厕所上加上一个“性别友善”的标签。
“但我们想探讨，身体与公共空间的关系，公共场所的厕所作为社会服务中的一项，并不是专门为谁而设的，应该是服务社会，而社会是多元的。”
他心目中的理想厕所不分男女，满足每一个人的需求，“一个狭小的私密空间里，实现所有人的平等。”
“可这很难，要知道，没有什么东西能满足所有人。”说到这里，杨刚提高了音量。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兰天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