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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8月03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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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不入”不是病

实习生 陈锐海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6年08月03日   11 版)

    50岁的莉迪亚站在镁光灯下,她金发披肩,身穿暗红色的连衣裙,面带笑容,言词舒缓,是演讲台上谈笑自如的作家。幽暗的房间里,孤独的女人蓬头垢面,只穿着内衣坐在桌子前,发了整整一天呆,她不知道出了家门后,该如何与人打交道。

    格格不入的孤独者与万众瞩目的作家,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标签,却都深深地烙在莉迪亚的生命中。从空无一人的黑屋到座无虚席的会场,从心口难开到开诚布公,这条路她走了20多年。

    “我是真正的社交焦虑者,一个无法融入新环境,或者融入得很差的人。”在美国TED大会上,莉迪亚眼神温和,用此作为演讲的开场白。

    在全世界,大约有40%~60%的人像莉迪亚一样,正在遭受社交焦虑的困扰。“他们既想和别人接触、交流,又担心对方会对自己做出负面评价,进而产生不舒服、恐惧的情绪,在社交情境中表现出退缩、回避等行为。”《害羞与社交焦虑症》一书指出了社交焦虑给人带来的困惑:看着大家嬉笑打闹,他们有心融入却不知所措,默不作声;在别人三五成群的时候,他们却只能独来独往,与人群背道而驰,总被以为“不融洽、不合群”。

    因为长期无法融入周围的环境,莉迪亚从小就受到家庭的虐待,高考连连失利,三次落榜,人生中的两次婚姻也无疾而终。嗑药、戒毒、两度入狱,让原本就格格不入的生活更加黯然失色。然而祸不单行,刚出生就夭折的女儿让莉迪亚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世界,濒临崩溃的她,成为天桥下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虽然生活中大多数人的社交焦虑并没有像莉迪亚那样严重,但也存在焦虑和害羞的情绪或倾向。人口学的调查显示,人们社交焦虑的情绪呈现出逐年增长的趋势。在对社交技能要求极高的时代,每个人都有无所适从的时刻。美国心理学教授亨德森认为,不能简单地从病理学角度来界定社交焦虑,而是要将它看作个体心理和情绪的一种亚健康状态。

    从亚健康恢复到健康,我们需要长期的“锻炼”,以培养适应社会的能力。否则,在经历应激性、羞辱性的事件后,社交焦虑会让人对自己行为的反思和内疚越来越严重,内心的羞耻和自责会循环往复。《害羞与社交焦虑症》的研究成果说出了莉迪亚丧女后的心声,“我们在接受美好事物时,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羞愧感。”

    沉浸于悲痛的莉迪亚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能把精神寄托到写作上。因为自己的一篇小说受到赞赏,她在30岁出头就被邀请前往纽约,和知名的编辑、作家见面交流。尽管成为作家的梦想在向莉迪亚招手,她却和以前一样手足无措,把信件放在厨房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加了冰和柠檬的伏特加,穿着内衣看着那封信,坐了一整天,陷入对人生的怀疑。“我曾用各种方式毁掉自己的生活。那个要去纽约装作一位作家的我,到底是谁?我是谁?”

    想到能和被奉若神明的三位女作家见面,莉迪亚最终没有理会自己的不适,只身前往纽约。在那里,三位50多岁的女作家鼓励她勇敢地写出自己的故事,这给她的人生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她从来不知道生活可以这么开心。

    初到纽约的那几天,放飞自我只是暂时的,接下来的格格不入才是常态。在莉迪亚的终极梦想出版社里,主编热情洋溢地夸起她的小说。她却把双手交叉在胸前,不住地微笑和点头,一句话也不说,“麻木得像个傻子”。最后主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祝你好运”就把她请出去。

    当诺顿办公室大名鼎鼎的主编闪烁着充满期待的目光,跟她说:“马上给我寄一些你的作品”时,莉迪亚却花了很长时间来纠结要不要做这件事。当凯瑟琳公司邀请她做公司代表时,尽管内心澎湃,人却“像失聪一样站在那里”,说出口的不是“谢谢”,而是“不知道,我要再想想”。结果不难想象,对方一走了之。

    她飞回了俄勒冈黑暗的家中,穿回自己的睡衣,靠在窗前,看着屋外的雨拍打常青树。没有签书约,没有经纪人,有的只是美好的回忆。她仿佛还能够听见作家朋友的声音——“表达只有你才知道的感受,不要让任何试图要你闭嘴的人改变你的故事。”

    其实,《害羞与社交焦虑症》一书提供的策略是:应该多看到自己的优点,自信地选择适合自己的交往方式,来达到理想的社会适应状态。

    对莉迪亚来说,克服社交焦虑的合适方案就是,勇敢地重拾作家梦,将自己如何在人生的废墟中重生的故事,写成一本回忆录——《似水年华》。在学生面前,她自信地敞开心扉,成为一名和蔼可亲的老师。她发现,当她在表达自己的时候,竟得到了无数的回响。

    站在TED的舞台上,她说:“你的心声应该被大家听到。因为在这个屋子里,你是独一无二的,只有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讲述你的故事。”台下的观众纷纷站起来,为她鼓掌。

    《害羞与社交焦虑症》

    作者:林恩·亨德森

    译者:姜佟琳

实习生 陈锐海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6年08月03日 1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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