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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眉善目的安娜将近古稀之年，岁月在她脸上刻下沧桑的痕迹，却挡不住灿烂笑容和乐观天性的外溢。遇见安娜之后，我对普通美国人的喜怒哀乐有了更多的了解，对中国古谚“远亲不如近邻”也有了更真切的体会。
那年秋天，我和妻子在硅谷一带寻寻觅觅，想买下一处可以安居的房子，在一个安静的街区初步看中这栋独立屋。我们在庭院间留连良久，正想找邻居打听周遭环境、治安状况等细节，恰好看见隔壁的安娜在屋前莳花弄草。看见我们，先问了好，然后介绍说，她已在这里住了40多年，并滔滔不绝地赞叹这一带社区的宁静舒适。得知我们有意买下她隔壁的房子，她连声说“欢迎、欢迎”。我和妻子当时想买下这栋房子的想法，在碰到安娜后更加坚定了。
比邻而居后，安娜在周末邀请我们去她家做客。她的家里摆放了许多她多年收集的玩具娃娃，让整个屋子充满了温馨的气息。这不泯的童心，也让我理解了她为何总是显得如此乐观。当她得知我们有意扩建厨房时，马上带我们到她焕然一新的亮堂厨房参观。毕竟是近半个世纪房龄的老屋，按时下的标准，原来的厨房和浴室都显得有些局促窄小，所以当地许多人家都有意略加扩建。安娜在几年前就动了工，面积比以前增加了一倍的厨房，现在成了她家里最漂亮的区域。她的扩建方案和效果给予我们很多启发。
安娜的丈夫是退伍军人，曾到过中国、日本、菲律宾等不少亚洲国家。从墙上的老照片看，当年那个穿着戎装、高挺英俊的少年，与端庄美丽的少女安娜非常般配。但不幸的是，安娜的丈夫已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帕金森症患者，说话断断续续，双手不停地抖着。安娜每天都要开着那辆绿色小车带丈夫去附近的康复医院做理疗，常年不断。据说按规定，她的丈夫可以享受由政府部门雇人照顾的待遇，可是安娜谢绝了，她要亲自陪伴、照料丈夫走完最后的人生旅程。
面对并不闲适轻松的生活，安娜是那么坦然，又尽其所能地把生活装点得丰富多彩。几乎每个清晨，我都看见安娜牵着小狗在街区周围散步。偶而与我们谈起花草栽种及四季变化之美，她总是掩不住喜悦之情。
搬进新居不久的那年岁末，妻子回国探亲，只有我和读高中的儿子两人在家。安娜得知后，在圣诞节、新年那两个节日，都给我们送来她自己做的节日晚餐。久而久之，安娜的细心和体贴，让我对她产生了犹如对母亲般的敬爱之情。我庆幸能与这样善良慈祥的美国老人为邻为友。
六七年后，安娜的丈夫去世，我们应邀参加了追思礼拜和葬礼。失去相伴半个多世纪的爱人，安娜悲痛不已，仿佛一夜间老了许多。她后来被儿子送到了社区的养老院。每当她儿子偶遇我们时，总是说自那以后，他母亲一直郁郁寡欢。一年后，安娜也去世了。与其说她是积郁成疾走了，毋宁说，她是要去天堂追随自己的另一半了。
雨果说过：“亲善产生幸福，文明带来和谐。”回想起安娜，以及我在美国遇到的那些朋友，他们也许不是伟大的人物，却都是智慧而又深具亲和力的一群人。那种不功利的友情，那种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情怀，无不闪耀着文明的光芒。
（作者简介：羽杭，自由写作者，现居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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