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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斯蒂教授是我妻子的导师，留着大络腮胡子，有学者派头也有顽童般的性情。他拥有哈佛大学东方文化和历史专业的博士学位，对东方文化兴趣浓厚。上世纪80年代他就去过中国，会讲简单的汉语，想进一步“读懂”中国的愿望始终很强烈。我到了他执教的那个大学城后，帕斯蒂教授多次向我打听中国的近况，对中国民情风俗兴趣尤其浓厚，时不时冒出几句中国俚语。
帕斯蒂教授的夫人在与他同一所大学的图书馆工作，夫妇俩在当地美丽的香普兰湖畔筑屋而居，我们一家曾多次应邀去他的湖畔居所做客。按中外古今任何标准，那住所都称得上是豪宅。北美乡村式民居的样式，妙在依湖岸坡度而筑，内里乾坤犹如迷宫。坐在临湖的木板露台上极目眺望，湖光山色尽收眼底，赏心悦目。帕斯蒂教授不无得意地说，从湖畔选址到选料再到设计图纸，每一样他都是亲力亲为，或是延聘名师，最后才盖成这样的美屋。
刚到小城时，帕斯蒂教授总会以不同的方式帮助甚至接济我们。他有时会先打电话说“请你来我家帮个忙”，然后开车来接我。一次，他让我给湖边的木板走道刷油漆，还让我“慢慢干”，可我发现，那木板走道上面的漆分明是新刷不久的，实在不必再漆一遍。帕斯蒂教授却笑着对我说：“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帮我多漆一遍，算是给这木板走道多添一层保护吧。”小半天光景，大功告成，帕斯蒂教授嘱我先去客厅休息，然后端上我爱吃的香草冰淇淋。送我回家的途中，他不容推辞地塞给我几张钞票：“这是你应得的报酬。谢谢！”
我恍然大悟，原来帕斯蒂教授用心良苦，是变着法儿补贴当时有些拮据的我们。类似的“帮忙”有过两三回，包括将车库一侧冬天取暖用木柴码放到另一侧，向我了解中国民情风俗等等。他知道我们不会平白无故地领受别人的恩惠，但按劳取酬则是天经地义。他也不想用自己的富足挫伤一个外国人的自尊，所以只能打着“帮忙”的幌子帮助我。自那以后，我在美国阅尽沧桑、冷暖自知，但帕斯蒂教授以美国方式施人援手的作法，帮我鉴别出美国式的人情世故。
大胡子教授帕斯蒂，我希望有一天还能再造访你的湖畔别墅，与你在那临湖的露台上品茗赏景谈文论道。我也愿意再为你家通向湖边的木板步道再刷上一道漆，只是你千万别再提“报酬”，因为是你给我上了受用至今且将继续受用的宝贵一课。
（作者简介：舒人，自由写作者，现居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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