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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也是凑巧。我去胡适纪念馆，看到他们编印的《胡适演讲集》，便买了一套。书巴掌大小，比三星的note7大不了多少，能随手装进裤兜里，不同的是，它不会如note7那样爆炸。于是，这成了我在地铁上的随手书。第一场演讲是1952年在台大，讲“治学方法”，里面竟然提到了美国大选：
“一九四八年美国大选有许多民意测验研究所，单是波士顿一个地方就有七个民意测验研究所。他们用社会科学家认为最科学的方法来测验民意。他们说：杜鲁门一定失败，杜威一定成功。到了选举的时候，杜鲁门拿到总投票百分之五十点四，获得了胜利。被社会科学家认为最科学、最精密的测验方法，竟告不灵；弄得民意测验研究所的人，大家面红耳赤，简直不敢见人，几乎把方法的基础都毁掉了。”
关于1948年的这次大选，美国作家威廉·曼彻斯特在《光荣与梦想》中，也有过一段精彩的描述：“现在（1973年）超过40岁的美国人，在记忆中有四件事特别突出：珍珠港事件、罗斯福逝世、1948年大选和约翰·肯尼迪被刺。男人们也许会忘记他21岁生日那天发生过什么事，女人们也许会忘记她怎样失去童贞，但每个人都想的起来他或她听到这四件事时是在什么地方。”
正是顺着胡适这段演讲内容，我去翻了厚厚的《光荣与梦想》，才发现里面是这样描述决定代表民主党竞选总统的杜鲁门的：“杜鲁门真是面子丢尽。他知道多数代表不想要他，如果他这时宣布他不当总统候选人，他们一定会起立欢呼，然后迅速选出另一个人。”而当时的报章，也大多支持杜鲁门的竞选对手杜威——《纽约邮报》说，“民主党应该立即承认败给了杜威，并省下进行选战活动的资金。”《生活》杂志刊登了杜威的照片，照片下面写着“下届美国总统”。包括《巴尔的摩太阳报》《自由报》在内的媒体，都已经准备好庆贺杜威获胜的社论或者专栏文章。《芝加哥论坛报》甚至真的把“杜威击败杜鲁门”的大标题印上了报纸头版。
啰嗦了这么多，大家总能看出一些熟悉的味道来了吧？这就是这几天各位朋友圈里发生的情况。一个不受待见的美国人，甚至连他所在的党都不喜欢的特朗普，在各种民调都认为他一定会败给希拉里的情况下，出人意料地赢得大选，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
整整两天，我的朋友圈里都在集中讨论这件事情，各种见解不断刷屏。比如，媒体人李方在自己的公众号里批评，“美国的传统主流媒体，不论《纽约时报》还是《华尔街日报》，它们的社论，它们的报道取向，它们公布的民调，无一不向全世界确凿无疑地传达着希拉里必胜的信息。但是今天，它们还能被更无情地打脸吗——原来它们只活在自己虚构的世界里，它们甚至没有意识到那些沉默的大多数的存在”。而另一位名叫“假装在纽约”的网友也写了一篇《是的，川普胜利了，但真实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啊！》他眼中的真实世界是：传统媒体衰落，社交媒体崛起，“它重新塑造了我们看这个世界的视角，从而重新定义了我们和这个世界的关系，最终影响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网络确实在影响我们对世界的看法，可我们通过网络、社交媒体看到的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吗？事实上，单论选票数量，希拉里比特朗普还多了20万张选票，只是在美国特殊的选举人制度下，特朗普才有机会当选。所以，真实的世界，到底是哪个世界？
说实话，当我们整天泡在朋友圈里，待在微博上，刷着网红的直播时，“真实”这个词，反而变得不真实了。虽然互联网的容纳量可以用无限来描述，但我们的出口却只有那么小——主流是5英寸的手机屏幕，大一点的也不过5.7英寸。我们经常用的软件也就那么几个。世界这么大，而呈现世界的出口却如此之小。世界如此丰富，我们可以呈现的渠道却如此之少。
那篇10万+的文章，《是的，川普胜利了，但真实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啊！》中，用到两张照片来代表希拉里和特朗普的支持者：第一张，来自川普阵营：清一色的白人男性；第二张，来自希拉里阵营：有男有女，有看上去不那么直的男性，有少数族裔、包括亚裔。
但在特朗普支持者云集的现场，真的没有女人和少数族裔吗？肯定不是，但是照片只有那么大，没办法把整个会场精确地传递给我们，于是，我们只能看到那几张脸庞，认为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在下班的路上，我一直想着这个问题，我看到地铁安检员，盯着电脑屏幕上安检机里扫描的包裹；我看到地铁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却只盯着手机屏幕，完全不看彼此一眼；走路时，大多数人也目不斜视，匆匆前行；他们坐上一辆车，刷着手机，回到家里，再次与世界隔绝。
所以，聪明如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世界呢？我们眼中的世界，又比民意测验里的世界，真实多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