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属于热闹的寂寥。在合家团圆举国欢庆中,你没有清静自处的理由。但元旦不同,在容易伤春悲秋的年纪,每一个新年都在校园中度过,你可以随意飘荡,或醒或醉,如果图书馆还开门,进去泡一晚上也未可知。
冬季的清冷让一切沉寂,便于记忆中的人和事更活跃。往时我总会避开过于热闹的地方,但那年晚会,我怎么会决定跳个舞呢?大概是练了一学期的芭蕾,又是初次接触,备感新鲜。我从来没喜欢过体育课,但那年体育课定为艺术体操后,每次上课都十分期待。
学期结束,我和班花女生y都获得95分的最好成绩。记得舞蹈叫《秋日的私语》,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刚刚开始舒展的女性美,当时最流行的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同名钢琴曲为伴奏——时隔多年以后,这位钢琴王子今年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了圣诞音乐会——总之,我和班花商定,新年晚会上要一起跳这个舞。
宿舍里没地方,每天晚上,我就带着当时人手一个的walk-man,四处找空余教室练。年底正值期末大考,空教室不好找。我也需要在紧张的复习之余,抽时间练习。有时教室熄灯了,就在楼道里再练一会儿。就这么断断续续跳到最后几天,突然有一天y告诉我,不想跳了!
为什么?我惊讶万分。
她嗫嚅半天:实在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同学跳舞……你也甭跳了!
可是节目已经报上去了呀,再说,不就是同班同学嘛,都是熟人……
反正就是不行。多次劝说无效,我心里有股小火苗往外拱:你不参加就算啦!我一个人也要跳。
但双人舞变独舞了。这么多年,还真没在文艺方面有啥突出表现。可是,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对这个舞蹈的喜爱和信心,让我想尝试第一次,反正就算跳不好,也不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
演出前,要好的闺蜜给我带来她最漂亮的毛衣:浅粉的底色缀着点点珠光。同宿舍女生贡献她唯一的口红,并帮我化了淡妆。当音乐响起,全场寂静,我翩翩起舞。在水泥地上屈膝、腾挪、伸展的一刻,“四周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当时的同学,后来的老公多年后仍然记得这一幕:那么脏,你就往地上跪!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我几乎是逃离教室,发烫的面颊和狂跳的小心脏都需要冰凉的空气冷却一下。此时校园内外欢声笑语,烟花爆竹零星闪烁,内心并没有什么挑战自我的满足感和表演成功的喜悦,只觉得紧张的情绪和青春的冲动在那一刻突然释放。
后来毕业工作,我依然有机会在年末尾牙活动中“献舞”,但那是群舞,群演,独舞的事再没发生。周围的朋友大多不相信,我这么一本正经、安静低调的人,也有过这么一次“突破”。可见元气是在青少年时代就要慢慢修炼的。奇怪的是,过了些时日,当我想再次给家人朋友表演时,总是忘记动作,在某处卡壳,一直无法完整地跳好,也许刺激兴奋点的多巴胺在那一刻已经用光了。
当然,跟班花y一直都还是好友,还是屡次被她“放鸽子”,后来我们就成为只能吃饭聊天,却没法共事的朋友了。按照成功学的说法,我应该感谢她?哈哈,至少是我们彼此见证了难忘的校园回忆。
至今,每当我在岁末的夜晚呼吸着清冷的空气,听到《耶诞礼物》这首歌,还是会回想起那个圣诞节过后不久的新年夜晚,那些被贺卡、远方来信、校园欢笑包裹后的雪月年华:窗外是寒冷的雨和雾,去年此时的爱还依然如旧,灯已点燃,灯下的人在等我,那是我期望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