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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3月10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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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

朋友圈里的火车站 你我一段人生的伏笔

沈杰群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7年03月10日   07 版)

    打开微信朋友圈,几乎每天都有火车站的诉说。千奇百怪的人路过千奇百怪的火车站。它绝不只是一个停靠的运输中转,它承载着更缤纷的生命体验。

    每每看到朋友圈里火车站的状态,我都对人和车站的缘分始末充满兴趣。每个人都会拥有几座意义非凡的火车站吧。地图上那个小小的停靠点,也许曾陪你度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求职冲刺,赠予你一段不可思议的旅行惊喜,又可能收藏过你滋味难言的求学苦旅,某年全情投入却短暂收场的生存努力。

    无数座火车站刷过朋友圈,表面上看,人们从前与现在的日子并无关联。但偶然抽出一根线头,回想那一年我们路过的那一站,方惊觉,那年的火车站恰如一个伏笔,暗示另一段全新征程的开头,随后等待着命中注定的结局。

    北京:北上求职匆匆来去,只在火车上过夜

    去年深秋,李楠从北京火车站坐2号线到雍和宫站。望着清清爽爽的蓝天,熙熙攘攘的二环路,以及涌向雍和宫、地坛公园的人潮,她不由产生了一种美妙的错觉:人生第一次来北京,是准备痛痛快快旅行的。然而现实是,李楠不会在这座向往已久的城市呆满12小时。

    李楠在一座南方小城读大学,大四求职季来临,同班同学选择保守路线,仅在本地或附近城市投递简历。唯有李楠,反复凝视求职网站上北京、上海那些闪闪发光的公司名字,决定抱一丝希望,赌一赌运气。

    完全在意料之中,自己的简历屡遭漠视。最终对她有所回应的,数量为个位数。然而,只要能得到一次笔试机会,李楠都感激涕零,在宿舍日历上圈出一颗大大的爱心。

    去年11月,李楠接到北京一家文化公司宣传岗位的笔试通知。刚收到那封邮件,她先激动地在宿舍里又蹦又笑了10分钟,然后打开手机买火车票。

    “你那么喜欢北京,不如多呆两天吧!”室友提议。查一查住宿费用,李楠又吓得退缩回去。每月生活费不足以她放肆奢侈一把。而且,很可能往返折腾一趟,只换来一个虚无的结果。

    李楠最终决定,坐过夜火车去,再坐隔天过夜火车回。

    李楠一路走往考场大楼时,发现自己并非唯一孤独的外地“朝圣者”,行李箱的滚轮声不绝于耳。她遇到一个身材弱小的姑娘,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面对没有电梯的5楼考场发愁。李楠搭了把手,帮对方一起将行李箱抬上楼。闲聊得知,那个姑娘从四川北上求职,也是一下火车就直奔考场,后面5天还安排了4场笔试。

    两人走进考场签到室,工作人员抬眼一瞥,熟练伸手指指墙角:“行李放在那里好了。”李楠转过头,墙边至少已经摆放了十来个行李箱。

    笔试结束,李楠也说不清发挥得好不好。不管怎样,考完了,这趟北京之旅也暂告一段落了。

    李楠站在火车站广场发了一会儿呆,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天北京的天空,发送朋友圈。她郑重点击“定位”“北京火车站”,又故作洒脱,给照片配了一句话:“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李楠心底才不愿洒脱呢,多么执拗地盼望,这就是她北京时间的第一天。

    伦敦:最想念的生活,生长在火车站里

    当许菲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毕业后,没有如大多数中国同学一样,着急回国求职。她想试试,自己能否在情愫渐深的伦敦生存、扎根。即使她知道,必然不会那么顺利。

    许菲在伦敦流连了大半年时间,先后换了3个住处。最后一个住处,条件最糟糕——两人挤一间极其狭小的地下室,但也偏偏最令许菲喜爱。原因很简单:靠近国王十字火车站。

    “没事做的时候,你会去火车站闲逛吗?”每当有人问为何喜欢住火车站旁,许菲都会如此反问一句。

    按以往经验,国内火车站自然很难引起闲逛兴趣。车站周边交通和内部设计,显然是不欢迎闲人的。仿佛每个人一接近火车站地带,都不得不带上明确目的。许菲却爱上伦敦的这座火车站,并烙下了日常生活的刻度。

    当初与国王十字火车站结缘,是由于对《哈利·波特》的喜欢。如今“9又3/4月台”的墙成为观光景点,有辆一半露在外面的行李推车。许菲读书时便去拍照,朋友帮拽着围巾,当她跳起来一瞬间,朋友把围巾往天上一丢,抓拍效果是正要往墙里面冲。许菲的社交网站头像就是这样一张照片。

    而当真正生活在国王十字火车站旁,许菲感到,自己会时常恍惚,因为那里生活实在不像一个火车站。她的朋友圈里盛满了对这个车站的爱。

    火车站的生活味儿却相当接地气:吃饭、看书、喝咖啡、听音乐……许菲常去火车站的一家有机餐厅吃饭,她最爱逛那里的一家小木屋风格的书店。即便在工作日,也会有很多读者前来,时常有老人坐着读书整整一天。

    火车站入口常年摆放一台旧钢琴,男女老少路人自由去弹琴。某天,一位老爷爷的弹奏太过迷人,聚拢了一大群观众。最后老爷爷有点害羞地站起来,许菲和周围人使劲鼓掌欢呼。

    许菲时不时和周围朋友“推销”火车站:“你真的会恍惚,这居然是一座火车站!一点不喧闹,大家都在安静听钢琴!”

    后来,因难觅对口的理想工作,许菲离开英国。在她心底,恐怕再不会有一座火车站,能安放那般明亮、飞扬的都市生活了。

    台北:火车站旁有条街,堆满了考卷和补习学生

    如果去台北火车站走走,你很容易发现南阳街——台北声名远扬的“补习一条街”。

    2012年,因为电影《大野狼与小绵羊的爱情》,这条堆满考卷、讲义、参考书和补习学生的街出名了。南阳街本是台北站前商圈的一部分,但却不伦不类地从商业潮范儿中抽离出来,用浓重的学习气氛劈出一片天地。

    从1960年代起,许多考不上大学或专业不理想的台湾中南部学生,千里迢迢到台北“进补”。有人描述过那种电影一般的场景:“南阳街因为房租便宜,离火车站又近,许多补习班开始集中在这个区。每年八、九月过后,拎着大皮箱,从台北火车站下车,面容焦虑,寻找南阳街位置的年轻人,仍是许多人的共同印象。”

    我特意寻访过这条“补习街”。黄昏时分,台北渐沉的暮色已和市井的色香味搅和在一起。整条街都是攒动的人潮、锅铲的敲打声、诱人的炒菜香……南阳街俨然发展成一条别具风味的产业链,“补习班”衍生行业不计其数。

    一路望下去,“北一研究所”“儒林专科升大学”“建如补习班”“戴尔美语”……一家比一家光彩照人,一家比一家气势磅礴,在街道两侧热热闹闹一字排开。

    穿梭在这些招牌下的行人:身穿绣有“XX高中+学生姓名”字样制服的学生,斜挎着沉甸甸的书包,四处张望店铺。已觅得晚餐的则提着盛有五六个水煎包或是一盒便当,风一般闪进补习班电梯间。

    “在南阳街走路,一块招牌砸下来,十个有九个重考生”。这个老笑话我觉得要稍作改动了:“一块招牌砸下来,十个有九个在死磕英语”。据我观察,英语进补班占据绝对优势。 “托福、多益、雅思、英检 GRE”“英美语言” ……每一家进门亮堂堂的大厅,都是一排正襟危坐的前台咨询。

    出国热成为南阳街的新气质。一位书店老板说: “很多台湾学生都愿意买大陆出版的英语资料,品种比台湾的丰富齐全多了。”

    电影《大野狼与小绵羊的爱情》的女主角和前男友,正是在南阳街英语班修成正果,然后买了一张飞往“美帝”的机票,宣告两人感情的终结。

    在台北,南阳街的存在也赋予了台北火车站一种特殊意味:火车站既代表青春身影的奋斗,又背负着超越青春的远大前程。

沈杰群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7年03月10日 07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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