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杰星:
在上千个墓中,偶然地走到了你的墓前。你的墓是如此普通,我却再也移不开脚步——印刻在墓碑上的“生于1997年”,让我久久不能释怀。你跟我同一年出生,却与我阴阳相隔。
我不禁想,如果你还在,肯定跟我一样,正享受着北京今天难得的好天气,享受着青春的大好时光。我为你生命的短暂感到可惜,你还不曾去好好地了解这个世界,体会生活的美好与生命的美妙,甚至于还没有在自然中与伙伴们一起欢畅地奔跑过,就匆匆地道别了,结束了你的一生——仅仅一年。
我无从得知你经历了怎样的苦难,我忍不住想象,若你还活着,该是多么年轻、美丽。我恨不得将我20年的经历都与你分享,但也许你的人生本会过得比我还要精彩。
每个人的生命长短本就不同。上天很公平,它让有些人活得久,必然会让有些人匆匆离开。但更为公平的一点是,不见得活得久的人就比活得短的人更快乐、更幸福,上天也常常把更多的幸福与爱给予那些更为短暂的生命。
或许这一年,你所拥有的爱与幸福已远远超过了许多生命长久,却生活空虚之人。我愿意以为,在你短暂的生命里,已经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和善意,你心满意足地离开,没有遗憾也没有悲伤。
我是怕死的人,害怕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并与亲人永远分离。但你不需有这样的担心,19年过去了,在父母的心里,你依然鲜活。在你的墓碑背后,他们刻下了这样一句话:“宝贝,我们永远爱你。”
看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我的难过减轻了,你还被记着。虽然你错过了人生中的许多精彩,但在你离开之后,还能被永远地思念,是多么幸福。
我站在这里看着墓碑,不由得想起了问过自己的两个问题,一是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二是怎样死去会没有遗憾。以前我认为,大家如此努力地活着,是为了收获财富和名望,追求更高的地位和更好的生活。但现在我想,万一我们追求金钱、权力失败了呢,那一生就毫无意义了吗?
无论一个人生前拥有多少财富,多少权力和名誉,最终都可以被夺去,但无法被夺走的,是他曾经拥有过的体验,已经实现了的自身的潜力和已经完成了的意义。正是我们付出了努力、勇敢,有尊严地忍受过磨难,才构成了完整的一生,丈量着生命的意义。
生命的意义需要我们自己去寻找、创造和赋予,并从中收获幸福。我们活着便是为了找到这份生命的意义,实现自我的价值。也许最终结果不尽人意,但只要我们走在或曾经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就已然是幸福的。
值得一提的是,当我们献身于所爱之人时,也能感受到同样的幸福。我常常在爱着一个人时,意识到我正活着,体会到存在感。爱可以让原本平淡无味的生活变得多彩有趣,有人说没有苦难和死亡的生命是不完整的,同样,没有过幸福与爱的生命也是不完整的。我想,你便是这样一个完整的生命,经历了痛苦也拥有过幸福。
站在墓前,此刻你的沉默,就是对我最好的督促和提醒。我不由得感到紧迫,生命的脆弱与有限,不允许我再浪费时间。倘若我毫不在意地浪费着你早早失去的生命,想必你一定会替我感到惋惜。我仿佛听见你对我说,抓住机会!将你的生命过得有意义些。要像是活在第二次,尽量过好生命中的每一时刻。
你已经走到了终点,而我还正走在通往终点的路上。我并不知道前方的路还剩多长,更不知道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我的生命,但也正是这样的未知性带来了生命的可能性。太多的潜在意义等着我去发现并实现,还有太多的任务和挑战等着我接受与完成。若能在这过程中看清自己,真真正正地活一遭,那我这辈子就算没白来,死亡也就没那么让我恐惧了。
感谢你能够让我想到这么多,很高兴认识你,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