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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会看到一个封闭的中国，但事实截然相反
我们“哈佛中国行”的最后一夜，是在北京一幢豪华写字楼65层的酒吧中度过的。这里的一切都似曾相识，乐队演奏的爵士音乐，杯中的鸡尾酒，以及营造出的氛围，都让人恍惚认为是在纽约。但是，这只是坐落在高空的中国。在离这里上百米的地面上的那个中国，和我之前想象的截然不同。
中国正处在转型期，从“一切禁止的帝国”转向“充满无限机会的国度”。从东到西，从沿海到内陆，没有什么被落下，一切都在飞速移动和变化着，恰似北京高峰期最繁忙街道上无尽的车流。
许多时候，你需要用口罩来保护自己不受空气污染的伤害。中国变化得太快，雾霾是这变化的一个副产品。中国政府决定给经济降温，把经济增速从10%调整为7%。“他们担心官僚体系的改革速度跟不上如此快的社会发展速度。”我的中国朋友韩先生这么告诉我。中国官员们普遍认为，如果想让这个国家持续增长，官僚体系自身也需要不断改变。政府应当更小（限制行政权力），更开放，也更透明。
这次的中国之行，是我第一次到中国访问。我以为我会看到一个封闭的中国，在那里，人们甚至不敢怀有梦想。但事实截然相反。我看到的是一个开放的国度，有远大梦想的青年一代，现代化的基础设施，以及优秀的高等教育。这里，历史和现代自然地融合在一起，同时，历史的印记在人们的决策中显露无遗。
比如，阿里巴巴的市值现在比亚马逊和易趣的市值总和还要高；中国占据全球移动电话市场85%的份额；海信、华为和其他中国二线品牌即将统治这个世界。在这个古老的国度被侵略和统治许多年后，中国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但中国人没有忘记日本的侵略和占领。当听到日本人或其他人说日本是“进入”而不是“侵略”中国时，他们往往会表现出强烈的愤慨和不满。他们愿意谈论“和平崛起”，他们给你的整体印象是，中国会尽量避免国际和政治冲突，因为这会阻碍经济的持续发展，至少对生意是不好的。“没有一个国家是被贸易摧毁的”，接见我们的一位高级别官员说，“我们希望和所有的邻居实现双赢。”
想实现共同富裕，中国还有一场长征要走
中国很有竞争力，并且是业绩导向的。他们制定了自己的货币政策，使得出口、创建自由贸易区、吸引外商到中国投资，以及中国对外投资更容易。据估计，到2020年，中国对外投资的额度将大于外资在中国的投资额度。他们大踏步地前进，势不可当。
在杭州市，我们会见了浙江大学的学生。我问他们是否想成为富翁。答案首先是毋庸置疑的“是”，当然之后他们也表达了对社会和青年社会责任的关注。但是，这已经表明他们这一代已经跨越了一道门槛，新的中国梦是成为阿里巴巴的创始人马云这样的人，而不是像过去一样，成为政府官员。
想实现共同富裕，中国还有一场长征要走。在一次中国扶贫经验研讨会中，包商银行为我们介绍了其作为社会力量参与扶贫工作的一些经验，中国的扶贫工作是个全社会参与的项目。什么时候能梦想成真，答案仍在酝酿中。
许多时候，中国与世界竞争的方式是复制别人的想法，然后根据中国当地的情况进行调整和消化，然后创造更好的想法，并成为先行者和领导者。这在很多行业真实地发生着。但是，从宏观的角度说，中国如果要为世界发展创造一种新模式、提供另一种选择，仍然是任重道远。
中国正在寻找正确的发展模式，这正是放缓经济增长步伐的初衷。他们希望控制正在加速的空气污染和环境伤害；他们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方法让财富平均地分配到社会各阶层；他们希望通过对政府的改革，最大程度地激发中国人力资源的潜力。
中国面临的一个巨大挑战是如何平衡秩序和创造，或者说管制和创新。他们的办法是通过试点和渐进式改革，“摸着石头过河”。有时候，政府官员对一些新出现的事物睁只眼闭只眼，他们不想在新事务成熟之前就将其扼杀在摇篮中。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默许了阿里巴巴的成长。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放松了对行业的监管和控制，留出空间让马云们进行创新尝试。
廉价劳动力已经不再是中国的比较优势。随着中产阶级的崛起，中国整体的劳动力价格在上升。廉价劳动力优势正在向亚洲和非洲的一些国家转移。中国需要创新。中国政府现在愿意付钱购买任何关于创新的想法。中国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在维持社会和谐稳定的同时，创造有利于创新的土壤。除了不断试错，对这个问题，没有人有现成的答案。他们进行了很多试验，甚至为了对抗老龄化而修改了独生子女政策。
在中国的行程中，我们拜访了很多官方代表。他们中的许多人提到了中国近代历史，在那段历史中，中国反复地被外国侵略者入侵。他们现在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对失败的反思。失败对他们而言不是需要隐藏的东西，他们将失败变为突破口或转折点。这也是创新的关键。
西式民主不会是中国的选择，中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路
西式民主不会是中国的选择，中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路。中国政府明白人民需要多少权力，也明白如果不继续推进民主化，中国将无法完成“全面脱贫”这个历史使命。但是，这必须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中国不会允许任何人强迫其接受西方社会给定的解决方案，他们必须自己找到答案。现在，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统治了13亿人。在如此大的规模上建立一个民主社会，没有先例，中国正在创造这样一个例子。
我的朋友韩先生跟我谈到过，他对中国农村基层民主选举的观察和思考。谈到“尽管村民并不完全理解选举的意义，但是仍然愿意去投票，并参与到这样一个民主节日中”时，他的脸上挂着微笑。在中国，有不少像韩先生这样的人，在进行自然村层面的民主实践和研究，政府不仅不加干预，反而期待着进一步的结果和人们的反馈。
中国仍然是个发展中国家，每个会见我们的领导都会这么强调。这个信息包含着几层意思：尽管有着增速发展，但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仍然很低；这意味着，他们仍旧需要照顾数千万每天生活在2美元贫困线之下的人；这意味着，他们希望世界理解中国在国际贸易标准和一些贸易纠纷中的立场和行为。
随着中国获得越来越多的经济权力，中国人正把目光更多地放在如何成为先行者和行业领导者上。
我相信中国会替代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我们要问的是，“通过何种途径”，以及“这对世界意味着什么”。世界只有一个世界领袖，还是中国和美国会找到一个方式，共同领导并造福世界？阿里巴巴创造了一个独特的商业模式：让阿里巴巴的所有合作伙伴变得更强大。阿里巴巴的领导者们明白，只有他们的伙伴赢了，他们才会赢。这可以成为世界秩序的新模式吗？
作为从哈佛大学来的访问团，我们在此次中国之行的几乎所有地方都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几乎各阶层的中国朋友都对美国的品牌、文化，以及科技领域的成就怀有欣赏。哈佛大学对他们而言，代表着美国最先进的那一面。他们毫不羞涩地表达了他们的赞美，就像一个男孩儿崇拜地看着兄长，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得比兄长更强壮了。这个男孩儿已经成长为一个巨人。好消息是，他仍崇拜他的兄长。他们可以很好地相处吗？时间会证明一切。
本文作者为以色列非营利组织Kav Mashve执行总裁，社会孵化支持机构Impact Hub创始人，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管理学院公共管理硕士，2016年随“哈佛中国行”参访中国。
摘自《青年参考》4月19日 09版
Danny Ga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