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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斯·斯拉蒙医生站在实验室里，做了个按下开关的手势，试着向新来的助理解释自己的工作：“以前没人做过，把癌细胞像开关一样关掉。”
学英国文学的女助理瞪眼瞧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挑了挑眉毛，喃喃地说：“听起来……”
“疯狂？我知道。”斯拉蒙医生已经转身，捏着手里的烧杯，继续忙活实验去了。
斯拉蒙医生的“疯狂”实验从1988年开始，持续8年。最终，他成功研制出世界上第一个专门针对 HER－2 阳性乳腺癌的分子靶向治疗药物赫赛汀（Herceptin）。
这个故事被拍成了电影《生存证明》。就像台词里说的那样，斯拉蒙医生想用赫赛汀，把癌细胞“关掉”。
故事从20世纪80年代初讲起。那时，3个研究小组分别独立发现了原癌基因HER－2。它由1255个氨基酸组成，是表皮生长因子受体之一，每个人的正常细胞膜表面，都有少量。当它过度表达时，哺乳动物的上皮细胞膜上堆积了过多的HER－2蛋白，肿瘤就发生了。大约有四分之一的乳腺癌患者属于HER－2阳性。
靶子已经找到了，但要瞄准它，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很长一段时间内，科学家盯着HER－2基因，把它分离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个“磨人的妖精”。
直到在一场学术会议上，肿瘤学家丹尼斯·斯拉蒙头一次听到了HER－2这个词。从那一刻开始，他确定了自己的研究方向。
当他和他的合作者一头扎进实验室，专心开展他们的“疯狂实验”时，为他们提供资金的基因泰克公司，正在对这个项目丧失兴趣。资本总是容易流向更快到手的利益，而斯拉蒙的步调，似乎显得慢了些。
“除了他，没有人在乎这个项目。”回忆当年的研发经过时，公司的一位高层说。
资金被撤走，合作者离开，没人看好这个项目，也没人相信斯拉蒙能针对HER－2折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但无论是在电影里，还是在科学史的记载中，斯拉蒙医生的执着都格外引人注目。他长时间待在公司的走廊里，试图说服每个路过的公司高层和学者。即使在斯拉蒙头一次制造出赫赛汀、临床试验开始后，依然没人看好他。
临床试验也不怎么顺利。试验为期半年，可37名受试者，大多在半道上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最终只有5个人完成了试验，其中只有一人，最终的结果算得上理想，癌症完全消失了。
故事的高潮发生在1994年，一位乳腺癌患者申请使用赫赛汀，被拒绝不久后病逝。乳腺癌防治协会的妇女冲进了基因泰克公司的园区，迫使公司不得不继续支持斯拉蒙医生的研究。
两年之后，赫赛汀研发成功。1998年，美国食品药物监督管理局（FDA）批准赫赛汀上市。2002年，赫赛汀被引进中国。在2015年专利到期之前，赫赛汀一年的全球销售额达到68亿美元。它曾是全球销售额排名前三的药品之一。
斯拉蒙医生的“疯狂”，最终挽救了无数的生命，四分之一顽固乳腺癌病人的生命得以延长。
但他没拿赫赛汀去赚钱，也没加入任何公司，他甚至连赫赛汀发布会后的庆功酒会都没有参加。发布会一结束，他就匆匆躲开围上来的人群，跳上自己的旧车离开了。这位学者只想待在实验室里，进行自己的下一项研究。
抗体药物的研发热潮，也在赫赛汀取得成功后开始了。分子靶向疗法又被称为“生物导弹”，在导弹投向战场后，好消息不断出现在新闻头条里。基于基因技术的发展，肿瘤的分子靶向疗法在21世纪开始飞速进步。
赫赛汀是最早一批上市的靶向疗法药物，在它之后，FDA的批准名单一直在加长。许多曾经无法治疗的肿瘤和疾病，一个接一个得到了控制。靶向药物伊马替尼能让对放化疗高度抗拒的胃肠间质肉瘤获得60%的缓解率。最新的消息是，针对小细胞肺癌的靶向治疗取得了新的进展，两种小分子抑制剂联合使用后，癌细胞的生长被明显抑制了。
科学家穿过漫长的寂寞时光，新的故事仍在继续。
张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