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
开了16年公交车，江西省南昌市13路公交车司机邓红英对自己右手边两个拇指大小的红色按钮不能更熟悉了。它们是公交车前后门的开关。每个月，她都要把这两个按钮各摁下去至少14000次，可是她从没有想到，7月18日下午，这两个按钮，关系着车上将近20位乘客的生死。
那一天，通过在车内闻到的“刺鼻的味道”，她排查出一名“看起来50岁左右”的男人携带危险品上车。在这名男子执意不肯下车的情况下，邓红英立即将车辆熄火，并打开前后车门，疏散其他乘客。此时，这名男子突然点燃携带的危险品，火势迅速蔓延，但因为疏散及时，其他乘客无一受伤。
在这之前，这个按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只有一些小插曲会给“14000”这个数字添上一些零头，也给邓红英的情绪带来一点起伏——偶尔有乘客在车门合上后才赶到，招手追着车尾奔跑起来，邓红英只要看到，都会停下车，再摁一下红按钮。有乘客上车后说声谢谢，邓红英就能开心一会儿。也有人倒过气来就骂咧一句：“看见我来了还要开车走？”让她心里一阵委屈。
除此之外，生活好像并无波澜。车门开合，乘客上上下下，邓红英想不出自己曾经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
而那一天，那位可疑的乘客在第3站上车后，邓红英就闻到那股“刺鼻的气味”，她还专门问了其他乘客，“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那个提着红袋子和一个大纸箱的男人倒很自觉，从红袋子里掏出一个白色玻璃瓶。“就带了一瓶这个。”随后把它丢下了车门。
乘客朱浩江上车的时候，公交车已经开过了15站。闻着那股呛鼻子的味道，他以为是公交车刚刚补了漆，除了小声嘟嚷一句“好重的油漆味儿”，他没有想太多。对这个坐在后门边上的乘客，朱浩江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1.7米左右的个头，身形“很彪悍”，“长得也很彪悍”。
那一天，朱浩江本来和朋友约好，到电信大楼站附近吃饭叙旧。他就住在公交站附近，平日里也经常搭乘13路出行，这天，除了那股“油漆味”，他也没觉得和往常有什么不同。直到在丁公路北口，有人惊叫着“点火了！”
坐在最后一排，朱浩江听见起火的呼喊时，他还没见着火光，只看到前面的人开始狂奔。有人跳下车时，鞋子也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朱浩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但还是“靠着本能”跟着骚动的人群跑下了车。
他最后一个下车，跑了不到30秒，再回过头的时候，他看见车后门的地板“已经全部烧着”，火焰封住了半分钟前的逃生出口，他的座位早已被黑烟裹住，“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了”。
起火前一刻，因为车厢里总弥漫一股“刺鼻的味道”，驾驶员邓红英早已前前后后检查了一圈。因为车里开了空调，窗户都是关上的。邓红英专门走下车换了口气，重新回到车上，原来那股味道更加刺鼻了。
这个已经开了16年公交车的驾驶员愈发警觉起来。虽然想象不到会发生什么，但邓红英已经认定那位提着行李的男乘客“肯定有问题”，指着他的两件行李，邓红英提高了声调质问：“是不是还带了什么东西？”
同样闻到气味的其他乘客也纷纷附和起来：“你这个肯定有问题！”“快下车吧！”朱浩江回忆，面对这么多人的要求，这个“身块彪悍”乘客看起来有点窘迫，连声说自己“再坐一站就下车”。
邓红英更加觉得事情不对，见他执意不肯下车，邓红英的回应也很坚决：“你不下车！我就不开车！”
这时，邓红英也没想到会发生什么，可公司的培训里都重点强调，遇到特殊情况，要“第一时间疏散乘客”。她立刻转身回到驾驶室，将车辆熄火，随后摁下右手边的两个红色按钮，将前后门打开。
这时，已经有几个警觉的乘客走下了车，邓红英也开始招呼后排乘客，让他们赶紧下车。就在这时，之前这位死活不肯下车的乘客忽然一把推翻自己带的纸箱，掏出打火机，两件行李立马燃烧起来。
看见火苗窜起来的一瞬间，邓红英说自己完全懵掉了。平时看新闻，她偶尔也会看到其他城市的公交车纵火案。可这个自称“胆子很小”的女驾驶员，从来没敢点开过这样的新闻和视频，更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看到最后一排的朱浩江也下了车，邓红英最后一个从前门跳下去。可她没看到的是，朱浩江想起点火的人还没下车，他还是有点不忍心，觉得这个看起来像“出来做工”的老大哥是不是“一时想不开”，朱浩江也没多想，转头又上了车，“想把他拉下来”。
可是，当这个中年男人第二次跳上车，他才发现，身边更近的地方就是点火者的包裹，塞满了“一盘盘的爆竹”。朱浩江再也顾不上救人的事情，他马上转身跳下车，跑到了公交站牌的后面。
已经下车的邓红英这时打完了报警电话，她按下的红色按钮，给其他乘客打开了逃生的通道。但这时，望着被黑烟裹住的公交车，这个平时都不敢看警匪片，只看一些“喜剧、现代片”的驾驶员，还不能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实习生 徐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