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男朋友了吗?”一支带着幽光的冷箭“嗖”地射来。
“嗯,他现在应该在北京呢。”我冷静回答。
偶尔心情好,就说:“哦,他呀,估计还在国内呢。”
而实际上,那一段时间,我亲爱的男朋友到底在哪儿、究竟在干吗、乃至叫什么名字……哎呦,真不巧,我也不知道。
研究生还没毕业时,我妈就开始明示:“该考虑了。”而“考虑”的宾语,已经不需要她老人家亲自点明了。
春节回家,才发现原来我妈的提醒方式是如此和风细雨。上至六七十岁的长辈,下至长我几岁或十几岁的表哥表姐,乃至同龄的中学同学,大家一见了面,就跟对暗号似地问一句:有对象没?
一开始我还老实作答:“没有。”后来发现,紧跟着的往往是语重心长的“爱的教育”——此处省略1万字。
身经百战之后,我便能从容应对了。
靠开头那种文字游戏,忽悠过几个人。但扛不住文字高手在民间,他们敏捷地抓住了疑点:“应该?估计?”
在我还没被催婚的年轻时代,曾被金庸的小说洗过脑。小说里各位女神级的妹子们,哪怕再聪慧、再美丽,终其一生的追求,都不过是把自己托付给一个男性、得到美满的婚姻。至于追求男神而不得的姑娘们,下场不是凄凄惨惨,如远走他乡的小昭,就是变成了众人眼中的女魔头,如李莫愁、周芷若。
出于对金庸大侠的盲目崇拜,这些小说曾一度让我坚定地认为:此生最值得向往的事情,就是找到一位心灵相通的伴侣,一起在江湖奋斗。
不知向往了多少年,又被众人的催问而忧伤了一两年,也曾经为一段没有结果的暗恋而伤神许久……直到被一个朋友无心的话点醒:
“婚姻又不是人类历史上一直都有的啊!”
那一刻,简直醍醐灌顶。
对呀,婚姻不过是人类社会的一种组织形式而已,并非亘古不变。何必为了这种“非天然”的组织形式,而去勉强自己赶紧找个人嫁掉、了此一生呢?
我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悲剧。
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实在忍受不了父母和亲戚们一波接一波催婚,在28岁时急急忙忙地把自己嫁了出去。
婚后的生活,以物质的眼光来看,丈夫并不亏待她,但是两人的感情,却像高原的空气一样稀薄。即便后来有了孩子,夫妻感情也没有加深一毫米。
近年,每次见到她都觉得感慨:原来那个眸子闪亮、青春快乐的姐姐,已经变成了一个屈从于别人价值观的小妇人。
面对汹涌的催婚浪潮,不妨花几分钟想一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无私”,非要去过一种“别人认为正确”的生活呢?
结婚,从来都不应该是一种“主义”,而是两个合得来的好朋友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一起玩、一起闲聊、一起获得对世界和生命的更深刻的认知……我是这样理解的。
如果不巧,没遇到这样的能走进婚姻的好朋友,那么自己玩、跟别的朋友闲聊、跟别的朋友一起获得对世界和生命的更深刻的认知,那也算不上不幸。
真正的不幸,是被别人设立的价值观套住脖子,自己的生活过得窒息而全然不觉。
类似的,我也不是“不婚主义”的鼓吹者。
如果难得遇到了合得来、可以结婚的人,也没必要再绷着。《乱世佳人》里面,自称“我是一个不结婚的人”的高傲的巴特勒船长,最终不也牵起了斯嘉莉的小手吗?
晚上,妈妈在家族的微信群里公然@我,告诉我一个喜讯:大我一岁的表姐又生了一个娃。
机智如我,一眼就看出了潜台词。老妈催婚的招数,还真是层出不穷。
我猜想,在二十几个手机背后,表哥表姐们、七大姑和八大姨们大概正在心照不宣地“呵呵”。
我最终决定发个红包平息这场风波。
实际上,被催婚后没过多长时间,我有了个男朋友。诡异的是,我们相识不久,除了大目标重合之外,生活中各方面的趣味都相差甚大,以至于在聊天时,内心常常呆住:“竟然会有人有这种想法啊?”尽管如此,也没妨碍我们谈婚论嫁的进度条。只能感叹一句:世界之大,无奇葩不有。姑且把他当成认识另一个世界的窗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