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
近日，在江苏如皋市文化广场附近，一位老太也许是走路太累了，便倚靠在附近一辆轿车驾驶车门上，休息了1分多钟。此间，坐在驾驶座上的车主看到了，并没有打扰老太，而是等老太休息完毕，才打开车门走出来。这一幕经社交平台传播，不少网友称之为“最美的偶遇、最暖的等待”。
我不喜欢社交媒介上那种廉价的道德浮夸症，动不动就上升到“最美”“最暖”的层面，把生活中某个平凡朴素却触动人心的瞬间，拔高到“最”的层面去礼赞，仿佛离开“最”就不会描述那些温暖和美好了。“最”这种词用多了、成套路了，就会贬值。这一幕温情是整体平凡生活的一部分，而人们往往喜欢把它从生活场景中抽离出来，做成画像放在“正能量相框”里，煲成一锅热腾腾的生活鸡汤，用力过猛，其实反而降低了感动中的朴素和真诚，变成了一种让人尴尬的刻奇。
好吧，停止大发感慨，谈谈我的小感动吧。这个场景，触动我的是人与人慢下来的善意和美好。
我突然意识到，我在这个“暖评”专栏里写过的很多文字，都与慢相关。记得我写过街头这一幕：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推着轮椅经过人行道，老人步履蹒跚走得很慢，很快就变成了红灯。正好骑着警车经过在等红灯的两个警察看到这一幕，便下车帮忙，一个指挥着左转的车为老人让路，一个骑着警车护着老人让她慢慢走过。让人温暖的是慢。也许因为这个老人的经过，比平常慢了很多，但这样慢下来等一个行走不便的人，是文明应有的样子。
福建莆田一老人过斑马线时，向停车礼让的车主脱帽鞠躬的视频走红网络。当事老人、88岁离退休干部闵庆昌说，车停下等候让他很感动，说“谢谢”怕听不到，所以脱帽鞠躬，这样内心比较平衡。让人温暖的也是慢。车主慢下来礼让老人，老人慢下来表达感谢，在川流不息的焦虑中，让人突然发现，慢下来看到了另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美好。
我还赞美过“写信”这种在今天看起来很慢的交流方式，表达过对那些在一片嘈杂和狂躁中慢下来平静讲理者的敬意，感谢过那些慢下来精耕细作的工匠。并不是每一种慢都是美好，但当“快”成为我们生活场域一种带着压迫性的生存意识形态时，就带来了很多社会问题，让人与人之间变得没有耐心，没有时间交流，没有耐心理解，没有心情欣赏，彼此充满不由分说的敌意、不容解释的戾气、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见。
我们身边的很多社会问题和个人问题，其实都跟“快”相关。比如，不顾环境承受力的快速发展破坏了我们的生存空间；没有与民众协商和博弈的耐心，不想让民主决策程序拖慢“三年大变样”的步伐，强推一种自以为是的大手笔方案，引发民众排斥。房价太高带来很多焦虑，但急于想在毕业不久就买一套房，也是问题之一。交通拥堵是大城市病，但这种拥堵难道不跟人们都太急、人人都想快有一定的关系吗？很多时候并不是马路不够宽，不是车太多，而是人们都太急，对交通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期待，稍微堵一点就乱变道，乱按喇叭，结果只会更堵。孩子教育、事业追求，莫不如此。
道德问题某个程度上也出在快上，人与人之间越来越缺乏沟通的善意，一言不合就“傻叉”，不由分说就动手，人们脸上都写满“我这么忙，哪有时间跟你说”的焦躁。路怒、网怒、医怒、延误怒，很多时空都跟“怒”这个字联系起来丰富着汉语辞典。
这条“慢下来的美好”新闻后面，还是有一些歪楼的负能量留言，比如有人说：司机内心是哆嗦的，如果我是司机，心里肯定紧张的半死，心里一直想他发现我没有？他要这样靠多久？显然，这是表达一种对“老人讹诈”的反讽。这种阴暗思维反映的也是一种不经思考的快速脑补思维，不愿意相信温暖和美好，而更愿意习惯性设防。很多新闻后的留言都源于此，根本没有耐心仔细看下新闻，根据标题中几个标签就急于开喷。
别那么急，给灵魂和思考一点空间，耐心地去理解，生活没你想得那么糟，别人没你想得那么丑陋。你心能慢下来，世界也能慢下来露出她的美好。
曹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