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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顶着上亿融资光环的长租公寓YOU+，这几年变得低调起来。创始人之一的刘洋在不久前的一个深夜，接受了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的电话采访。电话那端，刘洋回溯了自己创办YOU+的心路历程。他希望YOU+的成长历程能让更多创业者认清自己，认清创业到底是条什么路。
最痛苦的是人活着，钱没有了
创业到了第七年，刘洋每天工作的时间仍然会持续到零点后。
7年前，刘洋和哥哥刘昕共同创办了YOU+。第一栋YOU+公寓是由一个牙膏厂改造而成，坐落在广州市海珠区凤凰街道上。那一年，国内大众创业的浪潮还没有掀起，长租公寓更没有遍地开花。想给年轻人一个家，是两兄弟多年来的梦想。
很多人知道YOU+是在2014年，因获小米公司董事长兼CEO雷军旗下基金的亿元投资。这个装修成Loft风格、有着共享社区功能的集中式公寓一下子闯进了年轻人的视野，声名大噪。但很多人不知道，在第一栋YOU+出生前，公寓差点“胎死腹中”。
那是创业时遇到的第一个坎，刘洋回忆，当时YOU+的项目还没做出来，钱就用完了，而长租公寓的模式还处于模糊地带，往前一步说是创新，往后一步，企业极易被认为是不合规的群租房，还没出生可能就会被“掐”死，“没谁能担保你一定能办成”。兄弟二人站在了十字路口，要么借钱投下去，要么断臂止损。
止损是大部分人的建议，其中包括亲朋好友。在正规房地产商都没太多涉足的长租公寓领域中，兄弟二人顶着外行人的身份做租房生意，风险不是一般的大。
为了创办YOU+，刘洋两兄弟是下了大决心，卖房子卖车，尽管家人一度反对。他们心里清楚，自己面临的情况就像是接到医院缴费通知的重症病患家属，不继续拿钱就一定没救，但拿钱也不一定能救活。
借钱成了他们几番思考后的决定。幸好，当地政府对创新的包容度，使得第一家YOU+在2012年6月得以顺利问世。但在开业前，南方的连阴天曾让公寓楼体的墙皮脱落，公司不得不花上一个月的时间请人修复，进而推迟了开业的时间。
刘洋觉得，那种“孤注一掷”的感觉不是平常人能体会到的，“差点就做不下去了”。回想起那时候的窘境，刘洋总是会用小品《不差钱》里的那句经典台词来形容——“最痛苦的是人活着，钱没有了”。现实总比戏剧更加离奇曲折，YOU+创办后，更多的考验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第二个坎是绊倒在了“人”的身上。2012年年底，YOU+第一个项目落成后，很多人过来谈合作，其中一个让刘洋觉得还不错的人，在合作项目快结束的时候，提出了很多不合理的条件，使得公司在项目上的投入打了水漂。
2014年，拿到亿元投资后，公司曾聘用了一个高管。据刘洋讲述，这个高管来YOU+之后，自己悄悄地在外面成立了公司，“借着YOU+的平台做自己的事情，反而没做什么对YOU+有意义的事情。”
刘洋觉得，任何创始人都是不完美的，大家在经验、阅历上都有不同的缺点和优点，如果没有这番经历，自己在很多事情上还会很天真，“跟头摔在前面总比以后摔更好。”他发现，找到一个好的高管或CEO，需要时间的筛选，“5个里面总能选出1个吧”。
时间长了，刘洋开始渐渐理解，为什么在和投资方沟通的过程中，团队的价值在一个企业估值中会起到那么重要的作用，“团队的磨合是最耗时耗经历耗钱的。”
人飘的时候，要往回拽拽
比起90后甚至是00后创业者，作为70后创业者，创办YOU+时，刘洋兄弟早已不是刚毕业的小年轻。过去，兄弟二人从事过快消品行业，对那个领域的运作规则，可以说是门儿清。但踏进了互联网创业的世界，只能像个小学生一样，一边创业一边学习。
在刘洋看来，长租公寓是一片蓝海，“但蓝海里面会有什么‘动物’，一开始是不懂的”。而在这个年代创业，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学起，比如和风投机构打交道，任何一条细微的条款都不能忽视。最初，身边没有太多了解投融资的人。
2014年，有着投融资经验的车库咖啡创始人苏菂加入YOU+，并引来了雷军对YOU+的关注。那年，YOU+开始走红，越来越多的大城市年轻人开始为入住YOU+“排队”。但细心的人发现，这两年媒体上有关YOU+的消息渐渐减少，这家“网红”公寓变得低调了起来。
之所以低调，是因为刘洋觉得大家“膨胀”了，“膨胀得很厉害，全公司都膨胀了。”
2015年，在资金充足的情况下，YOU+开始在全国多个城市布局，在许多创业者看来，这绝对称得上是一家成功的企业，做了许多创业者还在挤破头想要做的事。事实上，市场的摊子铺大了之后，管理的触角却还不够长。
刘洋回忆起那时候的日常，自己每天轮流出席各种各样的峰会、论坛，接受各种媒体采访，忙起来的时候，刘洋、刘昕和苏菂三个人，经常碰不到面。镁光灯打在脸上，站在台上，刘洋介绍着YOU+的各种理念和愿景，但台下，企业的产品和运营却被撕开了口子，问题一个个暴露出来。
据媒体报道，YOU+曾先后出现过甲醛超标、装修简陋、租金高昂等问题，一度引起住客的不满。公寓运营商最怕出现的就是房屋质量问题，许多长租公寓都在这上面跌过跟头。YOU+的床垫含甲醛，住户连夜帮着公司同事把床垫搬走，尽管问题出在供应商的环节上，但板子一定是公司挨。
回想起当时的浮躁，刘洋觉得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不仅是创始人，就连公司里的一些员工也很浮躁，“一个店长有时候能见到省长市长，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刘洋觉得，年轻人不能这样。
当时也有媒体发声，给这个顶着明星光环的初创企业敲警钟。尽管有人安慰刘洋，但他自己心里明镜儿似的，“（公司）出问题了。”
“人飘的时候，要往回拽拽。”刘洋决定自省，微信朋友圈上近半年的销声匿迹是第一步。当时，公司的一些股东曾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刘洋拉黑了。“逼着自己自省。”刘洋觉得创办YOU+的使命是给在都市奋斗的年轻人一个温暖的家，不是为了上媒体亮相。
尽管一度成为了“明星企业”，但创业和明星的发展路径却不一样。“有的明星就是趁红的时候，让自己‘烧’得越红越好，企业如果在发展中不出问题，可以无限量的去提高品牌宣传，但如果产品有问题，自己还不配站在外面硬气地做宣传。”
产品是第一位的，做公寓是一个全服务链条，随时都会有新问题出现。为了能经常见面，改善公司一系列问题，刘洋和苏菂决定一起搬到YOU+在北京的苏州桥公寓住。
对这段往事的回忆，尽管有点难以启齿，但刘洋却觉得这可以让许多创业者引以为鉴。在创业过程中，经过初期的被质疑，突然被社会认可后，很多企业都难掩那种喜悦之情。但被光环覆盖的时候，企业更需要保持头脑清醒，不眩晕、不迷失方向。
“兴趣是我坚持到现在的唯一的理由”
雷军曾对刘洋说过，要把产品做好，一步一个脚印。在YOU+的发展中，刘洋一直觉得雷军不仅是一个出资人，更给他们指明了很多方向。雷军用自己的经验，告诉刘洋如何正确面对公司人才被人挖角。
近年来，随着长租公寓市场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机构涌进来，人才也成为互相竞争的对象。刘洋记得，雷军曾告诉他，不要怕人才被别人挖走，要坚持建立自己的梯队，不断培养人才。
公司其他的投资人也给了企业很多的建议，倾注了很多精力。刘洋觉得，对于一家创业企业的发展，投资方往往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选投资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仅仅是能给钱的投资人。”
这两年，YOU+一直在做的是“往回拉弓”，更加注重消费者的体验、产品设计，不断探索商业模型。
刘洋眼里的YOU+，不是简单的拿房源装修出租，而是更多地提高消费者的服务体验，因此，这几年，公司在社交层面下了很大气力。公司进入第六年，YOU+产品进入“去公寓化”的2.0发展时代，但刘洋仍然有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感觉。“每天都要创新”。
创业的过程中，掌声和凉水都是轮番而至的。回看自己的创业历程，刘洋回想到当自己坚持一个想法的时候，有人会劝你、怼你，甚至说想放弃你，这种不认同，会让创业者觉得沮丧。但一旦事情有转机，往好的路径发展时，大家的掌声又接踵而至。
刘洋也会遇到和其他创业者一样的“毛病”——失眠。但他觉得，哪个创始人没有失眠过呢？每天躺在床上的时候，感觉世界抛弃了自己，问自己到底走的路对不对，但第二天早上起来，一下子又会觉得豁然开朗。
作为一个东北人，刘洋个性直爽，想不通的时候，喝点酒睡一觉，是他的一种消化方法。很多糟心的事情，刘洋不敢让家人知道。
在刘洋眼里，如果把创业者形容成一个“桶”，那桶里面90%装的都是别人的“垃圾”——别人的负情绪。这些情绪来自股东、投资人、员工甚至消费者，但就算是来自别人的吐槽，也要接着，“这也是一种信任。”
“创始人必须强大”。他觉得，在一个企业里面，谁都能吐槽，但创始人不能，“创始人一旦吐槽，别人就会对（公司）没有信心”。
在创业圈里，很多人喜欢别人称其为“创业者”，而不是“生意人”。刘洋觉得，那是因为比起赚钱，很多创业者追求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和路径开展，最后走向成功。
创业这件事，刘洋认为还是要兴趣至上，如果一个人的目的是为了赚钱，就会在不赚钱的时候马上放弃。“兴趣是我坚持到现在的唯一的理由。”如果当初没做YOU+，刘洋觉得自己现在也是一个喜欢和年轻人待在一起的“孩子王”，做着自己感兴趣的其他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