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出台的教育政策很多,而且均指向社会关注度极高的教育热点和难点,比如小升初择校,再比如减负、课外班、奥数。
伴随着声势浩大的治理政策,质疑的声音也此起彼伏。有人说,类似的政策年年有,没见什么实际的效果;也有人说,政策都是一阵风,过一段就恢复常态了;甚至还有人这样说,求你们放过孩子吧,不要再出台政策了,只会越改越差……
笔者最近被咳疾所困,便到一家著名中医院就诊,反复跟医生强调“连绵”和“数月”,但医生仍只是简单地嘱咐身边的学生(见习医生)开了方。药汤喝了一周多,笔者反而病情加重,被夜咳扰得无法入睡。后拿药方给身边一略通医术的朋友查验,朋友说:“此方只是简单清热,对普通感冒咳嗽能很快见效,但对于你久咳数月的体内郁结并没有纾解作用。”
朋友并非专业人士,却让笔者信服,因为他给出的解释近乎常识,对于顽疾,堵疏结合是国人自古就已总结出解决问题的基本之道。就像当下出台政策要治理的问题,都是“反复治理”“反复发作”的教育顽疾。人们之所以对这些政策有质疑,甚至怪话连篇,并不是人们不愿意根除这些顽疾。而是人们对政策能否真正药到病除产生了怀疑。
哪一项顽疾不是经年累月产生耐药性的沉疴?
的确,那些被称为“顽疾”的教育问题,都有一个特点:个个都是被治理了一遍又一遍的。
比如奥数。
曾几何时,一些大中城市的小学生哪有几个不上奥数班的,学奥数就是为了考上好学校、为了能进实验班。于是各种杯赛如火如荼,奥数杯赛几乎成了中国“抢跑教育”的见证者,那些个子还没有1.2米的小学生在课后、周末奔波于各种奥数班和杯赛上。
治理来了,政策严令禁止学校招生和各种杯赛成绩挂钩,一些著名的杯赛改名了,比如曾经在北京有几万人参赛的“迎春杯”后来就改名为数学解题能力展示,不少奥数班也改名为思维能力训练班。
时间久了,被改名的杯赛仍然行使着原来的使命,更了名的奥数班只存在于宣传册上,人们仍然亲切地喊着他们曾经的名字“奥数”。
这次,新的政策又来了,紧接着人们看到了“华杯赛”暂停的消息,进而上海的奥数四大杯赛也遭遇了“一停办、两改名”的命运。
不过,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人们担心的是,在一次次治理过程中,这些教育“顽疾”已经练就了游击战的本领,终有一天还会卷土重来。
人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学校“掐尖”的愿望依然存在,那么,有掐尖就一定有选拔,有选拔就一定有考核,所以,虽然政策已经很多次地提出在“幼升小”“小升初”过程中禁止学校笔试或者变相笔试,但是,殊不知,那些打着“面试”招牌的面谈已经在慢慢演变成不拿笔纸的考试。
面对这些隐藏的“病症”,如果医者不真正了解“疾病历史”和“病情演变”是很难真正“对症下药”的。
说到底,教育顽疾之所以一直存在,是因其背后有着强大的需求。学校要选牛娃,家长要给孩子选择好学校。在这样的需求下,学校、家长(孩子)、培训机构组成了一个闭合的环,他们相互需要、相互依存,也相互保护。所以,这个闭合的环里盛行的是暗语、缩略语,比如,接到学校面试的通知叫接到“暗电”、孩子成功被名校接收叫“上岸”、学得好的孩子叫“牛娃”、激励孩子继续奋斗叫“鸡娃”,而这里的沟通方式多为单线联系:收到“暗电”的家长绝不会把信息透露给其他家长……
如此牢固的堡垒岂是一两纸禁令就能瓦解的?在这个不见光的闭合环内,“择校热”“奥数热”“孩子课外负担重”等几个教育顽疾也似乎变成了死循环。
所以,要想解决这些教育“顽疾”,“一剑封喉”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史上最严”的所谓重磅炸弹,也多在解开各种利益之间的表面链接,而那些经年累月形成的合作、默契、利益纠结,如果不是沉到问题最深处,是很难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点的。
面对教育顽疾,不能再比“严”了,而是要在“深”字上做文章,在推出严苛禁令的同时,附上那些理性的、真正对症的短期、中期、长期药方,只有“剑剑封喉”,才能逐渐走出谜团,否则雷声大雨点小,不仅无法根除顽疾,同时还会丧失民众对政策的信心,这个损失才是最大的。
樊未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