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5后导演张涛拍摄了自己的第一部网络大电影《道士出山》,名字显然是模仿了同一年陈凯歌的大片《道士下山》。但模仿对象都赔了,制作成本只有28万元的《道士出山》却赚了2400万元的票房。
中国电影家协会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张宏笑言:“如果说商业电影是美国独霸天下,艺术电影是法国一枝独秀,苏联的主旋律电影是炉火纯青,那么网络电影在中国可以说是风景这边独好。”
2014年~2017年,网络大电影经历了爆发式增长:2014年全网上线约450部,市场规模1亿元;2015年的数据是约700部、4亿元;2016年是2193部、10亿元;2017年则是1892部、20亿元——4年间,产量是最初的4.2倍,市场规模则是20倍。预计2018年,市场规模将达到30亿元,是目前院线电影收入的1/10。
当网剧已经翻身,网络大电影摆脱负面标签、成为电影行业新榜样的那一天还远吗?
拍网大和拍电影的唯一区别是没法睡觉
网络大电影是中国的“发明”,起源于微电影,发展于互联网与电影的融合。起初是为了探索新的盈利模式,爱奇艺将一些时长较长、质量较好的微电影移至付费频道,效果不错,于是在2014年提出了“网络大电影”的概念。
诞生之初,网络大电影显得不那么“高级”。
张涛拍摄《道士出山》,是出于心中对老港片的情结,“现在搜索‘林’,第一个出来不是林心如、林志玲、林志颖,而是林正英”。电影最初也不叫《道士出山》,但当时为了“保险起见”,跟风起了这个名字,“结果发现,蹭热点无意义”。
“拍网络大电影的流程和传统电影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法睡觉。”为了省钱,张涛拍《道士出山》只花了8天,一天拍20个小时,找的工作人员都是熟人,场景是请朋友帮忙搭的……
“现在看来,这部戏的意义不是挣了多少钱,而是一部片子点燃了一个市场,让很多想做电影但没能进入行业的人,多了一个实现自己理想的渠道。”张涛说,当时也有很多朋友问,“你好好的电影电视剧不做,做什么网大?”张涛对他们说,“你给我3年时间,我做给你看”。现在,当年质疑过他的人,已经陆续都进入了网络大电影这个蓬勃的行业。
“作为新兴行业,网络大电影刚开始要先吃饭,然后才有能力琢磨其他的事。最初为了吸引观众,有一些三俗的内容,这真的是一个不好的现象,做的人自己也知道。”在张涛看来,目前网络大电影已经走过了萌新期和爆发期,进入了洗牌期,不再是“low”的代名词,“我拍《超自然世界之坠龙事件》,做了数据监控,上线两个月后,北上广深占到观影人群的60%。”
“有人拍网络大电影就是为了赚钱,那就会有很多投机取巧的方法,洗牌期必须把这群人洗出去,做真正的网络电影。挺希望同行能回归到初心,一个新兴市场能容纳更多有理想的电影人。”张涛说。
就像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教授王红卫说的,为了今天的生存,需要迎合,而为了明天的发展,是需要引领的,“无论网络平台还是青年导演,都需要警醒,不要被目前的数据所迷惑”。
张宏认为,网络大电影的很多环节和院线电影是一致的,只不过是把分享渠道从影院转到了网络,营利方式从售票转为“会员+单次付费”。“随着网络大电影的市场不断扩大,投入和制作水平不断提高,网络电影和院线电影的质量差距可能会越来越小,成为以网络为阵地、与院线电影并驾齐驱的大的产业。”
去掉“网络大电影”的“大”字需要几步
网络大电影——简称“网大”,“网络”二字与院线电影区别,“大”则与微电影划清了界限。张宏说:“网络大电影诞生之初,电影属性并不强,只是微电影的升级版,直到2016年才逐渐明确它的电影属性,开始了新的发展模式,成为中国电影工业的一支新力量。”
所以,张宏更愿意把“大”字去了,称之为“网络电影”。网络大电影的全网播放量在2017年近80亿,按照有效观看10%来计算,核心受众有8亿,约为院线电影观众人次的一半。
但在2017年,网络大电影也面临了一个转折,总播放量比2016年下降61%。“这不是因为网络电影的产业规模小了,而是规范化的结果。现在尽管还有不少影片属于快餐式的消费,但软色情、暴力、惊悚、封建迷信等低俗化的内容已经很少见到了。”张宏说。
“在政策管控和平台自发的共同作用下,市场进入了专业化升级和洗牌期。2017年全网的投资规模有27亿元,同比增长了74%,其中投资100万元以上的占51%。而2016年,100万元以上的只有20%。”张宏表示,单片制作成本的增加,对提升影片质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制作精良、定位准确的内容成为网络大电影的主力军,质量和口碑的提升也吸引了更多的投资者。爱奇艺数据显示,2017年,新增合作方有347家,其中包括很多一线影视公司和专业机构。
不过,张宏也指出,网络大电影依然没有完全摆脱低俗、粗制滥造和打擦边球的负面标签;而碎片化的观影模式,很容易让创作者只集中创作前6分钟,电影叙事混乱、烂尾的现象屡见不鲜。
不久前,爱奇艺、全国公安文联、广州公安文联联合出品的网络大电影《西关大屋》,讲述的是广州西关地区一个普通民警怎样服务居民以及最终破获贩毒大案的故事。北京电影学院电影研究所副所长王海洲很欣赏这部作品,“当有的作者总试图理解监管的底线在哪儿,进行‘底线创作’时,希望网络大电影的从业者都能对电影保持敬畏之心”。
爱奇艺高级副总裁杨向华介绍,到目前为止,网络大电影的票房冠军是《灵魂摆渡·黄泉》,27天破3000万元。这是一部女性题材的作品,但在爱奇艺的会员中,男性超过80%。“拍女性题材可能是风险,也可能是一片蓝海。事实证明,很多女性观众看完以后都哭了,豆瓣上有3.7万人评价,评分7.2分,好于63%的悬疑片。”
这部作品的编剧小吉祥天说:“有人说中国的编剧是戴着镣铐在跳舞,我特别不认同这句话,如果戴着镣铐跳不好,没有镣铐你也跳不好。你如果日常关注生活,接触老百姓,你一定能够写出大众爱看的作品,不一定非要触碰那些底线。”
网络大电影让电影创作不再遥不可及
在张宏看来,网络大电影创造了电影的一种新业态——一个属于低成本、年轻化创作群体的电影新形式。据爱奇艺统计,以网络电影为主营业务的制片公司,到2017年已有2000家。它们以新导演、新演员为产业要素,成为电影产业一个新的生态集群。
网络大电影让电影创作不再遥不可及。“一部制片成本低于一千万的商业电影,几乎不可能进院线;而网络电影的投资规模早期在100万元以下,目前也稳定在100万到300万元,基本没有明星,全部投资都用来拍摄制作。”张宏说,“试错成本低、盈利模式成熟,网络电影让更多的电影爱好者,尤其是体制外的电影工作者,有了更多的碰触电影梦想的机会。”
王红卫也是青葱计划(中国青年电影导演扶持计划)常务理事长,在他看来,培养青年导演需要真正的、持续的培养,而不是“收割”。“以网络平台的优势,帮助青年导演做出新电影,做出真正从内容、形式、意识、美学、手段全方位都是新的电影;也帮助你的受众,在网络平台上一步一步地意识到什么是好电影。这可能是商业之外最有意义的事。”
目前,爱奇艺联合腾讯影业,发起了比翼电影计划、大爱计划;爱奇艺文学推出了云腾计划,优酷阿里文学推出了ITU计划。多个平台联手打通了文学、影视、游戏、动漫,面向年轻的创作群体,匹配定量的投资基金和发行渠道,网络大电影成为培养电影新人的摇篮和实验场。
张涛说:“网络大电影发展到现在4年,中国电影的历史是113年,不能拿4岁的孩子和青壮年做力量比较,希望观众给网大成熟的时间和期待。”
关于网大何时能彻底翻身,“或许就是明年了。”张涛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