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博士生的生育问题,实质上是女性家庭劳动不被承认的窘境的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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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人吗?”著名学者凯瑟琳·麦金侬在20世纪末向美国社会提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她指出,即使在女性权利在书面上已经得到承认的现代社会,女性依然在各个领域被贬低与侵害。如今,把这个振聋发聩的提问放到今天的中国,同样值得人们反思与回应。
近日,《中国青年报》的一篇报道《女性读博+生娃 两全or窘途》将女博士生生育的问题放到了舆论的聚光灯下。这篇报道指出,许多女博士生要么在学术科研与家庭之间作一个“有你没我”的抉择,要么默默承担双倍的压力。
正如受访者在报道中所提到的,这种困境的直接原因,便是我国尚未出台对女博士生生育的相关政策支持。一方面,女博士生的身份依然是学生,无法享受国家为女性职工提供的生育福利,而她们在经济上也只有一些微薄的收入;另一方面,与本科生或硕士生不同,博士生承担了与职场类似的工作强度与精神压力。
博士生的就读年龄和女性的最佳育龄高度重合,对这些女性提出“不生育”的要求,无疑很不恰当。因此,国家与高校有必要对这个群体提供一定的生育政策支持,不论是提供产假还是生育补贴。如此,才能提供良好的环境,让女性免于面对家庭与学术的两难抉择。
然而,政策与补贴,未必能够彻底解决女博士“生育难”的问题。学界也有学者担心:如果照顾生育女博士生的政策过多,很可能导致博士生导师不敢招收女生,女性会在学术选拔中被边缘化。即便是初衷在于保护女博士的政策,也可能走向反面,让女博士生的处境更加困难。
这种左右为难的窘境,揭示了女博士生育问题背后更深层次的困境:女性在社会中需要同时承担双重角色。她们一方面需要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另一方面她们与家庭绑在一起,需要证明自己是合格的母亲或妻子。正如罗塞尔·霍奇柴尔德在《第二轮班》中指出的——女性在工作时间之外,需要付出大量额外的时间处理养育儿女等家务事,这相当于是要上无薪的“第二轮班”,这让女性在工作的场域中天然具有劣势。在报道中可以发现,除了生育本身的生理活动以外,女性还被默认应该承担照顾孩子的主要工作,而父亲则常常缺席这类工作。
有社会学研究指出,家庭劳动在现实生活中基本是无薪的,并且其作用被贬低了,而女性恰恰是家庭劳动的主要承担者。当今,全职主妇越来越少,许多女性都开始走向职场。但是,这些走向职场的女性既要完成能够提高社会地位、实现自我的职场工作;又要完成一个作为妻子与母亲的所谓“义务”,这样的局面,无疑对这些女性不利。
女博士生的生育问题,实质上是女性家庭劳动不被承认的窘境的折射。国家与学校的政策支持当然有助于缓解女博士生生育问题。但如果需要根本解决这个问题,社会需要重新思考家务劳动的重要性与意义,公平分配养育孩子的职责,保证不让女性独自承担“第二轮班”。只有通过破除女性就该是“贤内助”的迷思,让两性的劳动能够被平等对待,我们才能自信地重申宪法之中的庄严承诺——男女平等。
罗广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