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我和姜文讨论过,为施剑翘写一部戏。”《特赦》编剧徐瑛说。后来,我们看到了姜文的《邪不压正》,周韵饰演的关巧红,为了替父报仇,嫁了人,放了小脚,最后决定自己动手。故事的下半段电影没有拍出来,轮到话剧为观众续上。
从12月4日至9日,中国国家话剧院出品、演出的原创话剧《特赦》在北京进行首轮演出,将民国时期“施剑翘枪杀孙传芳”一案搬上舞台。围绕此案,辩控双方在法庭上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审理过程不断反转,社会舆论与大众同情在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这场围绕情与法之争的杀人案,最终以国家特赦的方式结案。
中国人对侠女向来有着特别的尊崇,从红拂女到聂隐娘,再到近代的秋瑾,无数文艺作品为之渲染。施剑翘的故事,发生于80多年前。徐瑛曾执笔过歌剧《骆驼祥子》《李白》等诸多作品,他说,此次剧本能够顺利完成,要感谢民国报人对庭审过程的详实记录——施剑翘几乎占据了一整年的报章头条。
施剑翘(1905~1979)原名施谷兰,从小得到父亲施从滨的悉心培养,18岁毕业于天津师范学校。1925年秋,作为奉系军阀张宗昌的部下,施从滨兵败被俘,被孙传芳斩杀枭首,曝尸三天三夜,且不准施家收尸。年仅20岁的施谷兰从此立志为父报仇,并改名施剑翘,意为“翘首忘明月,拔剑问青天”。
先是指望堂兄,后又下嫁同乡,无奈这两个男儿都不堪大用。女子报仇,十年不晚,1935年11月13日,孙传芳在天津佛教居士林进香时,谋划已久的施剑翘用勃朗宁手枪连发三枪将其击毙,随后拨通警察局电话自首。当天下午,《新天津报》就发出号外,报道“施从滨有女复仇,孙传芳佛堂毙命”的爆炸新闻,一经传出,轰动全国。甚至在审判未出最终结果前,上海已经出现了以此为原型的话剧。
《特赦》运用双层舞台结构,构建出两个时空的流动,让法庭内的一年与法庭外的10年产生激烈的交流和对抗,让人物在冷静的法律下满怀情感。
据史料记载,施剑翘在法庭上的供述长达两个多小时,听者无不动容。在话剧中,施剑翘辩护律师余棨昌有着大段的辩论戏,大量与公平正义、社会舆论、传统文化相关的犀利台词。尽管历史上该案以特赦的方式结案,但余棨昌本人并不主张特赦。他认为,特赦意味着政府对于暴力复仇的认可,会削弱法律权威性,于国家和社会则可能是灾难。
“情与法之争,是人类有了法律的历史以来就一直存在的一个难以定论的话题,其中含有人类至今无解的悖论,这是激发我创作这部话剧的一个缘由。法律是公平正义的守护神,通过对民国奇案的探究,希望能让观众从审判过程中感受到公平正义的光芒。”徐瑛说。
本剧导演李伯男希望,《特赦》能成为一部“留得下的中国原创法庭大戏”。他认为,大众舆论对社会事件和法律审判的干预,非常具有现实意义,“舆论的狂欢,往往具有道德高度,但一定程度上忽略事实和证据。施剑翘本身是犯法的,但剧中所有人都具有人道主义情怀,这具有很大的思辨空间”。
中国国家话剧院党委副书记白雪峰说,排演《特赦》,不是为了给施剑翘翻案,任何一个案件不能单看表象,都要探究历史背景、社会背景,甚至一刹那的情绪。“杀人肯定不可取,但若在法治完备的国家,孙传芳当时也必然已被法律制裁,而在那个时代,他摇身一变成为显贵。施剑翘在社会没有公平正义的情况下,迫不得已走了这条路”。
到底该不该特赦?情与法究竟如何平衡?话剧没有给出答案,历史已经翻过。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蒋肖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