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升级打怪,路走得越长,遇到的障碍越多,自己的“血槽”也变得越长。有些看起来很难打的怪兽、很难克服的障碍,往往就是日后让人成长最多的关卡。
大二那年,我作为调查员参加了中国综合社会调查项目。
我负责的调查点是西北县城的社区,位于城市边缘,有三千多户人家,还有物种丰富的生态圈。
进入社区的第一天,我就感受到社区生物对我“虎视眈眈”。在那个飘着雨的午后,我被一只“放养”的大黑猪“拱”了一路,黑猪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公鸡,路上还能遇到游走在社区中的黄狗。我按地图指示来到抽样对象的家门口,刚敲了一下门,就听见门里气势汹汹的狗叫声,我撒腿就跑,一转身迎面又遇上了大黑猪,四目相对之间,我感受到了它对我这个外来者的不友好。好在我此后都机智地“混”进当地人的人流里,才得以避免和它正面交锋。
过动物这一关只是初级的试炼。做社会调查,真正难的是融入当地人的生活。一张在这个社区从未出现过的陌生面庞突然敲开你的家门,你的第一反应八成是“危险,把门关上”。这也是我探访的社区里大多数人的反应。
连续被7户人家拒访后,我几乎失去了全部希望,只是手和脚还像机械臂一样运作着。麻木地按照抽样数据敲开第8扇门后,一位阿姨打开了房门,面带微笑。我刚想开口自我介绍,她先打破沉寂:“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因为当时下着雨,在外面挨家敲门的我淋了个透湿,阿姨马上招呼我进屋烤火。她告诉我她有两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儿子远在上海,女儿在兰州工作。她没有上过学,也很少离开家乡,但曾经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去看望在上海的儿子,不知道怎么走,就一路打听;她还不顾丈夫反对,到当地学校帮工。
这位温暖而有活力的阿姨和当地大多数40岁以上的女性一样,年轻时接受教育的机会极其有限,家庭是她们生活的唯一重心,40岁被她定义为迈入老年阶段的分水岭。
在另一个受访家庭里,一位阿姨在附近工厂做工换取生活费、养活一家人的同时,还要照顾身体不好的老伴。她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但她的劳动所得极少花费在自己身上。她有慢性疾病,但她有时候选择无视自己身体的呻吟,把家庭能负担的有限的医疗资源留给其他家庭成员。
这些坚强而不顾及自己的女性长辈,给了学社会学专业的我一种巨大的冲击。我期盼自己能拥有让偏远地区女性享有更充足的教育和医疗资源的能力,做真正有成效的事。
这是我后来坚定不移想继续攻读研究生的原因,也让我萌生了一定要去非政府组织或者国际组织实习的想法。可惜的是,这个计划在大学期间未能成行。尽管大四起我就时刻关注联合国的实习动态,但因为课程压力太大,无法满足最低实习两个月的要求。没有申请去联合国实习,成了我大学期间最大的憾事。
但这个遗憾终归会被我打破,我相信。
我在西北小村庄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对生命的感知和探索,那么在更广阔的世界里,一定存着让我继续探索的空间和机会。毕竟那个雨夜第一个为我敞开房门的阿姨家里,那只烧得通红得火炉,还在给我注入源源不断的能量。
赵雅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