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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美国将军坐在椰子树下，跟一群比基尼环礁的居民谈笑风生，问他们是否愿意暂时搬走。这一幕被收录在1946年的纪录片《比基尼——原子岛》中。旁白说：“（比基尼岛）是弹丸之地，长期以来对世界来说微不足道，但现在它举足轻重。”
当地人同意了这个请求，却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自己将要经历什么。
太平洋群岛目睹“世界末日”
1946年7月1日是比基尼岛名扬天下的日子。美军在马绍尔群岛最北端投下了一颗当量2.1万吨的核弹，宣称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接下来的12年中，美国在这里进行了67次核试验，相当于平均每天都有1.6枚广岛原子弹落在岛礁上。
1958年4月至8月，美国连续进行“背靠背”核试验，在不到4个月里引爆了33枚核弹。测试的代号——胡桃、杜松、玫瑰——是从词典中随机选择的，毫无感情色彩，更无法表达，这些最具破坏力的武器带给世间多么恐怖的回忆。
流行文化乐于描绘核战争导致世界末日的场面，但马绍尔群岛的人用不着这些载体。他们亲眼目睹了这种场景，不少人因其挥之不去的影响而死去。
9岁那年，托尼·德布鲁姆第一次目击了核爆。他永远不会忘记大海和天空烧成火红的场景。长大成人后，德布鲁姆成为政治家，为自己的家乡争取独立，并与美国签署了《自由联合协定》，由后者为马绍尔群岛提供国防、资金和社会服务，马绍尔人可以免签证在美生活、学习和工作。作为“对价”，美军继续在群岛中最大的岛屿夸贾林环礁运营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导弹发射场和太空作战基地，租期持续到2066年。
德布鲁姆于2017年去世。他的同伴依然孜孜不倦地向昔日轰炸他们、如今保护他们的人要求道歉和补偿。
当地人成了“小白鼠”
山姆大叔对核试验并非全无善后措施。1964年，美国政府拨款设立了1.5亿美元的信托基金，用于补偿因核试验而受到影响的当地居民，并于1988年建立了马绍尔群岛核索赔法庭。该仲裁机构表示，这些钱“不足以公平地补偿居民遭受的损失”。
2010年，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宣布，不再审理任何要求更多赔偿的新案件，坚称美国已支付了“全额和最终的赔偿”。
比尔·格雷厄姆在马绍尔群岛生活了近50年，曾作为当地居民的辩护律师将美国政府告上法庭。在2016年的一次媒体采访中，格雷厄姆谈到了美国欠南太平洋盟友的债。“凭借对核武器的了解，美国成了世界强国。”格雷厄姆说，“美国政府应该为马绍尔人做更多事。美国在这里进行武器测试，获得了知识和力量，却让马绍尔群岛埋单。”
2017年，马绍尔群岛议会建立国家核委员会，以继续伸张正义。委员会主席瑞亚·莫斯-克里斯蒂安告诉美国“每日野兽”网站，“不必身处比基尼，在（邻近的）朗格拉普、埃内韦塔克或乌蒂里克环礁就能感受到核弹的破坏力。”莫斯-克里斯蒂安的母亲当时住在比基尼环礁东边的艾卢克环礁，她至今仍记得数百公里外传来的轰鸣声。
马绍尔人的苦难不仅来自核辐射，还来自背井离乡。“这是最残酷的刑罚。你的身份与你的家乡、你所处的土地紧密相连，我们就像是被流放了。”莫斯-克里斯蒂安说。
1968年，尽管辐射水平仍然很高，美国原子能委员会（AEC）和国防部等机构还是建议，居民“可以在采取措施、减少暴露”的条件下返回故土。
第一批回家的人包括艾森·凯伦，当时他6岁。1974年，凯伦一家搬回比基尼，在那里住了4年，直到美国人认为当地依然不安全，让他们再次搬走。凯伦记得，3艘船载着美国和马绍尔官员抵达，这些不速之客花了3天时间说服居民们再次离开。
凯伦说：“他们知道辐射并没有真正解决，他们把我们移到那里，只是为了更多地了解核辐射对人类的影响。”
“回家”仍是奢望
每年3月1日，核试验纪念仪式都会在马绍尔群岛首府，以及马绍尔人聚居的美国夏威夷州、阿肯色州举行。2017年的仪式上，马绍尔总统希尔达·海妮在演说中说：
“我们本着诚意行事。我们的要求合情合理：我们寻求与人民及其岛屿遭遇的损害相称的弥补措施。我提醒唐纳德·特朗普总统，为了让美国再次伟大，它必须履行71年前对马绍尔人民的承诺。”
海妮是在美国和朝鲜的紧张局势达到高潮时说出这番话的。如今，朝鲜核问题在“金特会”后仍然敏感；加之美俄退出《中导条约》，新一轮核军备竞赛似乎箭在弦上。五角大楼已经宣布，将开始生产用于研发测试陆基巡航导弹的零部件。
南太平洋上的小岛似乎被遗忘了。今天，只有不到10名马绍尔人会不时回比基尼环礁看看。凯伦的母亲已经95岁，时常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凯伦无言以对，尤其是当他回想起美国政府当年的承诺时。
“无论你住在哪里——在岩石上还是沙滩上，我们都会照顾你，就像照顾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凯伦说，美国人曾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一定会把当地人带回家。
但直到1997年，国际原子能机构的结论依然是：比基尼环礁“不应在目前的放射性辐射条件下永久性地重新安置居民”。
凯伦现在是马绍尔国家核委员会成员。他希望向全世界传达一个信息：“看看我们。因为核武器，我们失去家园，失去岛屿。”但威力更大的新型核武器依然不断面世，凯伦警告说：“我们可能失去地球。因此，请吸取我们的教训吧。”
综合编译 袁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