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文隋”走了。
7月12日晚,全国精神文明建设重大典型“莫文隋”的重要原型、南通大学退休教师汤淳渊因病去世,享年83岁。
24年前,他在南通工学院(后合并至南通大学)担任副院长时,得知学生石洪英痛失寡母、生活几乎陷入绝境,当即给她汇去了100元,汇款单附言“生活补助费”,地址为南通市“工农路555号”,署名“莫文隋”。
每月100元,一直持续到了石洪英完成学业。后来,石洪英曾多次寻找无果,那时她才意识到原来“555”号其实就是“无无无”号,“莫文隋”则谐音“莫问谁”。
“莫文隋”很快成为当地宣传的无名典型。即便此前全市掀起寻找“莫文隋”的活动,四处张贴着“莫文隋,你在哪里”的大幅海报,他也不愿露面。
之后,南通本地媒体接到南通工学院的报料,原来石洪英的情况只向副院长汤淳渊汇报过,因此他的“嫌疑”最大。大伙儿仔细比对笔迹,再联想到汤淳渊为年轻教师指导论文、帮生病同事联系医生等善言善行,一致认为他就是“莫文隋”,但他坚决否认。
后来,原南通人民广播电台副台长顾晓冬找到汤淳渊家里。“他说不希望跟新闻媒体打交道,也不希望被宣传。”顾晓冬告诉汤淳渊,“我们觉得这种精神是这个社会需要的,我们希望宣传这种精神。”
最后,顾晓冬说服了汤淳渊,但是有“君子协定”,汤淳渊要求“宣传‘莫文隋’精神可以,但不能出现自己的名字”,并让顾晓冬以记者的职业精神保证。
汤淳渊说自己只是“莫文隋”精神的践行者之一。确实,上世纪90年代,受到“莫文隋”精神的影响,南通掀起争相学习、效仿“莫文隋”的热潮,涌现出一个又一个“莫文隋”:汇款给社会福利院的“魏群”(为群),多次向慈善机构捐出善款的“关辛”(关心),默默关爱患病少年的“吴铭”(无名),还有“卫英才”(为英才)、“任有琴”(人有情)……
“寻找一个‘莫文隋’,发现一批‘莫文隋’。我们树立一个‘莫文隋’,群体效仿学习‘莫文隋’。”顾晓冬说。
退休后,汤淳渊每月依然在退休工资中拿出400元,资助4名需要帮助的孩子。这每月400元的“惯例”,直到他患上重症肌无力,躺在重症监护室里1年多,不能说话和进食,都不曾断过。
他住在南通开发区时,看到小区门口有一个打工者,不慎丢了钱包不能回老家,他便帮他出了路费;公交站台遇到老太太没有硬币,他也一声不吭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当老太太说“明天还你”时,他已经转身进了社区;他参加助学活动,发起成立了莫文隋爱心基金,让更多孩子得到帮助……如今,这些故事只能从他身边人的回忆中零星“拼凑”出来。
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他的身体不能动弹,无法说话。一次,学校领导前去探望,他吃力地用手指蘸着碘伏,在白纸上画出37个字:“谢谢医生护士,谢谢组织的关爱,人总是要走的,不要再抢救了,把药用到需要用的病人身上。”
“余离世后,不发讣告,不添‘寿衣’;不进行任何形式告别活动;不购骨灰盒,不保留骨灰,撒入狼山外长江口……”这封写于2008年6月12日的遗嘱,直到老人去世第二天才首次被打开。
“打开遗嘱那一刻,我的眼泪唰一下就流了出来。”南通大学离退休处处长丁晓羚感慨道,尽管遗嘱字迹潦草,但交代简单明了,感人至深。
2008年5月,汤老作为奥运火炬手参加火炬传递活动后,民族的复兴、国家的强盛,让他备感自豪和激动。在那之后不久,他交给学校离退休处一个封好的信件,称这是自己的遗嘱。在信封上他特意写上:“在我停止呼吸后,由时任处长拆封。”
11年来,这封遗嘱成了南通大学几任离退休处处长交接时的重要资料之一。
“莫文隋走了!”这一突如其来的噩耗,开始在朋友圈里传播。这时候,这位神秘“雪藏”20多年的莫文隋重要原型,才被很多老百姓知晓。
7月14日中午,没有哀乐,不鸣礼炮,不收礼金,一场没有告别仪式的告别在南通殡仪馆举行。虽然遗嘱要求低调处理后事,但得知汤老去世消息后,还是有一些老同事、普通市民、志愿者赶过来送汤老最后一程。
一个人感动一座城,如今的“莫文隋”早已深深融入南通文化。在莫文隋精神感召下,1998年南通市成立了江海志愿者服务站,21年来,志愿服务者从最初的三四十人发展到如今的120万人;目前,南通已开了3家“莫文隋爱心粥铺”,每天为社区100多位孤寡老人、困难群体以及优抚对象免费供应早餐,一年多来,南通已有12万多人次光顾“爱心粥铺”;莫文隋基金会还在不断壮大,每年会有数十名玉树儿童得到帮助;在南通慈善总会,两位衣着朴素的女性捐了两万元,坚决不肯登记;在南通大学,83岁的原南通医学院副院长庄坚为贫困生捐赠1万元,87岁的离休干部李庆选向贫困生捐赠4000元……
“你要问我是谁,请莫问我是谁。风雨中我是一把伞,干渴时我是一杯水……”当熟悉的歌声在大街小巷再次响起时,“莫文隋”其实没有走。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 李超 通讯员 顾成琪 左炎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