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刘东升还清楚地记得,父亲的手掌和手臂上有大片的伤疤。他手臂内侧皮肤皱起,手指连指纹都没有了,因为汗腺被破坏,再炎热的夏天那部分皮肤也出不了汗。
“对。我父亲也有这样的伤疤。”7月28日下午,在泸定桥头的游客中心聊起这个细节时,李理伸出手臂,向旁人指出父亲伤疤的位置。
那是84年前在泸定桥上烫伤的。1935年5月29日,红一方面军先遣队伍的22名突击队员,在这里飞夺泸定桥,打开了红军北上的通道。李理的父亲李友林、刘东升的父亲刘金山正是其中两名突击队员。
1935年5月25日,红军在安顺场强渡大渡河,但由于渡船太少,红军大部队无法在短时间内快速抵达大渡河东岸。而追兵越来越近,中革军委于是决定迅速夺取上游的泸定桥,让主力部队通过。
李友林、刘金山所在的红四团作为左纵队的前卫,奉命3日内急行军320里赶到泸定桥。部队才走了一天,5月28日凌晨,红四团又接到电令,要求他们再提前一天赶到泸定桥。此时,离限期已经不足一个昼夜,而距离泸定桥还有240里路。
“你们要用最高度的行军速度和坚决机动的手段……要在此战斗中突破过去夺取道州和五团夺鸭溪一天跑一百六十里的记录。”电文里说。
红四团一昼夜奔袭240里的军事奇迹由此开始。李理从父亲口中得知了当时急行军的一些细节:部队没时间做饭,战士靠吃生米充饥,又不敢吃得太饱,怕跑不动。
等到了泸定桥,李友林胃部痉挛,疼得直冒汗,非常疲惫。更令人绝望的是,红四团到达的时候,这座铁索桥桥面的木板已经被国民党军队抽走,空留9根底索。对岸,国民党军队已经构筑了防御工事。
泸定桥位于泸定城西,全长101米,宽两米多,左右各两根铁索为扶手。今天,这座著名的铁索桥上已经被铺上了密集的厚木板,还有多名安保人员在桥上维持秩序。即便如此,许多游客走上桥面时依然战战兢兢,互相搀扶着缓慢通过。
红四团决定组建一个夺桥突击队。李友林、刘金山等22名战士在这种情况下举手报名。李理说,因为父亲是党员,又是干部,曾在乌江等战斗中立功,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敏捷的身手,因此入选突击队。
5月29日16时,夺桥战斗打响。全团司号员在桥头吹起冲锋号,架在上方的机关枪、迫击炮一齐射向对岸,对敌方进行火力压制。身手敏捷的突击队员们沿着铁索向对岸爬去,第二梯队紧跟其后铺设桥板,以便后续部队冲过去。
刘金山向刘东升描述了当时的场景:敌人的子弹几乎是擦着头皮呼啸而过,有的在铁索上打出了火花。
李理曾好奇,父亲当时趴在铁索上时是否感到恐惧。李友林告诉儿子:“我只能想到活,不能想到死。如果想到死了,也许就过不去了。”
快要到对岸时,国民党守军点着了还没撤完的桥板,熊熊大火把铁索烧得滚烫。穿越火线突进大桥东头的时候,灼人的铁链在两位战士的身上留下了无法抹灭的伤痕。
但他们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这是当时大渡河上唯一的一座桥,也是红一方面军北上的必经之地。他们没有选择,渡河才有生的希望,才有可能胜利北上。
李友林回忆当年情景时曾对儿子说,最让他激动的是,他在铁索上搏命过桥时,身后全团的司号员都集中在桥头吹起冲锋号,这给了他力量。而红军在后方火力凶猛,起到了牵制敌人火力的作用。
夺桥成功后,红一方面军大部队浩浩荡荡地从泸定桥上越过大渡河天险,也粉碎了蒋介石让朱毛红军成为“石达开第二”的计划。
李理直到上世纪90年代才从父亲口中完整地了解了他飞夺泸定桥的战斗经过,他对父亲敬佩不已。7月28日,他再次踏上泸定桥,重温父辈的英雄往事,他说:“我们要不忘先烈,不忘初心。”
本报四川泸定7月29日电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 王鑫昕 胡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