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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政府日前宣布，根据世界贸易组织（WTO）关于空中客车公司接受违规政府补贴案作出的裁决，美国将从10月18日起针对总值约75亿美元的欧盟商品加征关税。欧方随即威胁对美采取反制措施。外界普遍担忧，美欧新一轮贸易摩擦不仅将损害大西洋两岸企业和消费者的利益，还将进一步拖累飞机工业发展和全球贸易。
世贸组织开出史上最大“罚单”
当地时间10月2日，世贸组织裁决，鉴于欧盟及其部分成员国仍在违规向空中客车公司提供补贴，美国将有权对每年约75亿美元（68亿欧元）的欧盟输美商品和服务采取加征关税等措施。世贸组织在裁决书中表示，这一额度是根据空客公司的美国竞争对手波音公司受到的相应损失计算出来的。尽管世贸组织裁决美国可对欧盟产品加征关税的金额低于美方诉讼请求的约110亿美元，但并不妨碍这成为该组织有史以来开出的最大一张单笔“授权罚单”。
这一纸裁决的背后，是美欧之间长达15年的诉讼博弈。自法、德、英和西班牙等欧洲四国于1970年联合创建空中客车公司以来，波音和空客一直在全球飞机工业市场上明争暗斗。他们各自享受政府补贴，则早已是双方心知肚明的“潜规则”。直到2003年，空客一举超过波音成为全球最大的民用飞机制造商，这在很大程度上成为美欧对簿公堂的导火索。2004年10月6日，美国向世贸组织提起诉讼，指控欧盟以及法国、德国、英国和西班牙等4个成员国向空客提供违规补贴。随后，欧盟很快也以波音接受非法补贴为由，把美国政府告上了WTO争端解决机制。美欧双方就此拉开了旷日持久的相互诉讼之旅。在此期间，世贸组织曾于2011年作出裁决，判定美欧双方都“有错”、均需补偿对方的损失。但是，这一“各打五十大板”的判决，并未能阻止波音和空客这两大世界航空巨头继续获得各自政府提供的大额补贴。
欧洲分析人士指出，世贸组织的最新判决显然非常有利于美方。首先，该裁决相当于“终审判决”，意味着欧盟连上诉的机会都没有。其次，裁决并未限制美方可以对欧盟输美商品征税的范围、税率及时限，实际上为特朗普政府对欧盟进一步施压留下了很大的政策空间。第三，尽管世贸组织预计将会在8个月后就美国补贴波音案作出有利于欧盟的裁决，但美方目前已经掌握了时间上的主动权；并且，由于美国的抵制，WTO争端解决机制明年能否继续运行，尚且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
美国再对欧盟挥舞关税大棒
世贸组织的裁决一出台，美国总统特朗普就在其社交媒体个人账户上欢呼“美国赢得了一场大胜”，同时不忘继续指责“欧盟多年来在贸易问题上严重损害美国利益”。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随即宣布，将从10月18日起对欧盟输美大型民用飞机加征10%的关税，对欧盟输美农产品和其他产品加征25%的关税。美国此举是继2018年对欧洲输美钢铝产品加征关税之后再次对欧盟挥舞关税大棒。
根据美方公布的加税清单，受到波及的绝大部分欧盟产品来自法国、德国、英国和西班牙，这四个国家正是空客公司的联合创始国。
作为空客总部和主要组装厂所在地，法国首当其冲，除了出口美国的空客飞机将被加征10%关税，以美国为第一大出口市场的法国红酒和奶酪也将遭受严重冲击。
尽管对德国经济至关重要的汽车产品未被美方列入此次加税清单，但对机械、工具、烘焙咖啡和香肠等商品加税，仍将对德国对美出口和本国就业造成较大影响。美国是德国机械产品的最大出口市场之一，2018年德国机械对美出口额高达192.5亿欧元。机械工业还是德国就业人口最多的产业。
由于英国本土没有空客飞机工厂，美国把报复英国的产品范围指向了羊毛衫、毛料西装等纺织品和图书、饼干等产品。此外，产自苏格兰的单麦芽威士忌占据了美国对英国产品加税清单的“半壁江山”。苏格兰威士忌协会负责人卡伦·贝茨感到很冤枉，“此次美欧贸易争端因飞机补贴而起，想不到苏格兰威士忌却遭到重击”。
对西班牙来说，将有一半对美出口农产品被加征关税，主要包括橄榄油和红酒等。
除了上述4个与空客直接相关国家，美国还将涉及几乎所有欧盟国家的红酒及酒精饮品、水果及其制成品、奶酪等乳制品、香肠等肉制品以及贝类海鲜等输美产品列入加税清单。
细看此次加税清单不难发现，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在打击目标选择上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首先，美国把法、德、英、西列为重点报复对象，这四国不仅是空客的联合创始国，而且也是欧盟最主要的经济体。其次，美国此次把针对空客的加税范围限定在了整机，分包商和供货商则排除在外，主要是为了保护处在空客产业链和价值链上的美国企业。据统计，约有40%的空客飞机零部件是由分布在美国40个州的供货商提供的，他们为美国提供了27.5万个就业岗位。第三，在关税税率和征税范围上，美国为与欧盟的谈判预留了施压空间，例如将空客飞机的加征关税税率初步设定为10%、未将德国汽车产品纳入加税清单等。美国贸易官员日前已经发出威胁，如果欧盟不能满足美方的要求，美国有权随时提高针对欧盟商品的关税税率和扩大加税清单范围。
欧盟做好两手应对准备
针对世贸组织的最新裁决和美国政府再度挥舞的关税大棒，欧盟一方面呼吁与美方展开谈判，同时也作好了针锋相对的反制准备。
欧盟贸易委员马尔姆斯特伦指责说，美国对欧洲产品加征关税的做法是“目光短浅”的行为，会“适得其反”。她在代表欧盟发表的声明中表示，根据世贸组织的调查，美国和欧盟都存在持续向飞机厂商提供违规补贴的问题，欧方希望通过谈判解决争端；但如果美方坚持加征关税，欧盟也将被迫采取反制措施。她强调，美欧贸易摩擦加剧，不仅将损害大西洋两岸的企业和消费者利益，也将拖累全球贸易和航空工业的发展。
即将接任新一届欧委会贸易委员的霍根，日前也在回应欧洲议会质询时表示，美方在空客与波音接受政府补贴问题上对欧盟采取报复措施“没有道理”，双方应该通过谈判寻找出路，但如果美国一意孤行，欧盟也将坚决捍卫自己的利益。
德国总理默克尔表示，世贸组织作出了不利于空客的裁决，我们将密切关注美方的一举一动。法国财政部长勒梅尔称，达成一项波音与空客之间的和解协议将是最佳方案，如果美国对欧盟商品加征关税，法国将与欧盟其他成员国一起坚定地作出反击。英国政府也指出，采取报复性关税措施不符合美欧双方利益，英国支持通过谈判达成和解方案。
此前，欧盟已就美国政府补贴波音一案向世贸组织提出了一项针对美国商品的加征关税要求，商品对象包括波音飞机和多种农产品在内，总价值200亿美元。预计世贸组织最快将于明年5月对欧盟的要求作出裁决，各方普遍认为世贸组织届时将会作出有利于欧盟的裁决，但授权加税额度将低于欧盟的目标。
另据欧洲媒体报道，欧盟目前也正考虑在世贸组织框架下加快对美采取其他反制措施。欧委会反垄断机构日前表示，将对波音计划收购巴西航空工业公司展开深入调查，这被视为欧盟针对波音及美国政府发出的警告。
美欧摩擦将加剧世界贸易紧张局势
尽管美欧均释放出希望就补贴波音和空客问题达成协议的信号，但双方矛盾分歧短期内恐难以弥合。
据欧盟贸易委员马尔姆斯特伦透露，欧方曾于今年7月向华盛顿提议设立一个关于飞机工业补贴的新机制，并进一步明确双方所应履行的义务，但美方迄今尚未作出积极回应。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则指责说，欧盟长期向空客提供大规模非法补贴，严重损害了美国航空企业和工人的利益；但直到世贸组织裁决前夕，欧盟才向美方提出了令人不能接受的提议。他表示，美欧之间的协议必须有利于美国工人。
在空客补贴问题上，特朗普政府是想“新账老账一起算”。美国驻欧盟大使桑德兰德近期毫不掩饰地宣称，“我们不仅要求欧盟立即停止补贴，而且还要偿还已经给美国造成的损失”。欧方则希望“既往不咎”，并在此基础上与美方进行和解谈判。
欧盟方面强调，美欧双方在补贴问题上都有错，所以应该通过相互妥协实现和解。但网络媒体《政客》欧洲版援引美国匿名高级官员的话称：“欧盟诉美国补贴波音案，从性质和规模上都无法与空客接受欧盟补贴案等量齐观。况且美方握有先机，不会轻易作出让步。”
此间分析人士指出，美国执意对欧盟再度挥舞关税大棒，也反映了特朗普政府的国内政治考量。时下特朗普政府正面临内外交困的不利政局。在国内政坛，2020年总统大选临近，美国两党“驴象之争”愈演愈烈。特朗普刚从“通俄门”里艰难脱身，却又陷入了“通乌门”政治漩涡。所以特朗普政府急于通过严厉“惩罚”欧盟来转移国内政治视线。在贸易领域，美国对华发动贸易战的反作用力愈发显现，美国进口商和普通消费者叫苦不迭，作为共和党传统票仓的农业州和广大农民更是怨声载道。在中美贸易摩擦仍在持续的背景下，特朗普政府急需一场“胜利”来彰显其“美国优先”贸易政策的“正确性”，并以此来安抚心生不满的美国选民。
围绕飞机企业补贴问题开启的新一轮美欧贸易摩擦，也给本已备受压力的世界贸易形势增添了新的不确定因素。空客公司总裁傅里近日忧心忡忡地表示，加征关税措施不仅冲击航空产业，也将损害包括美国在内的国际贸易和经济增长。受贸易争端加剧的影响，世贸组织日前已将2019年全球贸易增长预期从此前的2.6%大幅调低至1.2%。
本报布鲁塞尔10月8日电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驻欧盟记者 鞠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