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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银华医生走了。
因感染新冠肺炎，2月20日21时50分，他在武汉金银潭医院去世，年仅29岁。
2月21日，在他所供职的武汉市江夏区第一人民医院，同事们捧着菊花向这位殉职的年轻医生告别。他的结婚照被投射在一间会议室的幕布上，成了遗照。
“吃了你的喜糖，却没能参加你的婚礼。”一位同事在笔记本上留言，“心里一直在想你会好起来，却没想到……”
按计划，彭银华和妻子要在2月1日（正月初八）举行婚礼。他已经邀请了科室同事“热闹一下”，办公桌抽屉里还放着婚礼请柬。婚礼只是仪式，这对年轻夫妇已经领了结婚证，孩子在妈妈肚子里有6个月了。
跟疫情粗暴打断的所有事情一样，这场婚礼不得不暂时取消。1月21日，彭银华所在的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3病区被列为第二批投入收治“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的住院隔离病区。当晚，彭银华的同事李英璞值班，她记得一晚上收治了40名患者，第二天再来上班时，100多张床位几乎满了。
“随着疫情的升级，他主动说，大家工作都很忙，他就不去办婚礼了。”该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3病区主任陈浩向记者回忆。
“当时任务非常重，患者蜂拥而至，我们如果不把病人尽可能地收进来，他们就会流到社会上去，又会导致疫情蔓延。”陈浩说，“那几天，我们所有的医生吃住都在医院。”
看到眼前形势，有些医务人员已经有不好的预感，有人直接打电话给家人，说自己可能得在医院过年了。
病房里，彭银华和同事们一样，接收病人、办理住院、开医嘱，还要安抚惊慌的病人，忙得连轴儿转。他一度连续值班长达48小时。
“当时的状况是，如果有一个人休息一下，就意味着别人更累。” 李英璞说，像彭银华这样的热心人，更是冲在了前面。在她印象中，平时无论医生还是护士，只要说一声“彭银华，来搭把手”，他就会放下手头可以暂缓的工作来帮忙。
在早期的忙乱中，不少医务人员被病毒击中。1月23日开始，彭银华出现低烧、咳嗽症状。同事们高度警觉，1月25日给他做了检查，医学影像显示是病毒性肺炎，但“冠状病毒核酸检测阴性”，“没有看到明显的感染病灶”。
第二天，彭银华仍然不舒服，同事让他再去查一次肺部CT。“这次就查明感染了。”陈浩说。
直到今天，同事们也无法回溯彭银华是在哪一天、在什么场合被病毒入侵的。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护士长赵莹说，那段时间收治的疑似病人太多，不知道是在哪里感染的。
1月30日晚，由于病情没有得到控制，反而逐渐加重，彭银华被转入金银潭医院重症监护病房。
病情仍然反复，但有时会传来他病情稳定的消息。李英璞记得，2月2日那天，彭银华早餐吃了两碗青菜瘦肉粥。“我们觉得这是好事，说明他在好转，大家都鼓励他。”
到2月9日，彭银华的病情又加重了，血氧饱和度下降。2月10日，李英璞听说他已接受插管治疗。
赵莹也牵挂着这位年轻的同事。有一次她问彭银华想不想喝牛奶，得到回复：“如果方便，就给我带点吧。”这让她感觉情况好转了。彭银华还在微信里对同事说：“我一定要坚持，我还有没出生的小孩。”
怀有身孕的妻子也在给他加油打气。在澎湃新闻报道的一张微信聊天截图中，妻子对他说：“记得我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爱着你，还有宝宝，我们一起等你回来。”
“谢谢老婆关心，我一定会更加努力，早点回去的。”在这段发生在2月8日的对话中，正在经历艰难治疗的彭银华仍然乐观。
为了救治彭银华，院方曾考虑采用血浆疗法，为他注射新冠肺炎康复者捐献的血浆，但第一批血浆的血型与他不匹配。2月12日找到了与他匹配的200毫升康复期病人血浆，但他接受注射后，病情仍在恶化。
2月20日晚，彭银华经抢救无效去世。
一个微博账号首先披露了彭医生去世的消息。李英璞一度不相信这是真的。“谁都接受不了。我们知道这个病肯定会死人，但从来没想到会是身边的朋友，从来没想到他会走得那么快。”
那天晚上，有人彻夜未眠，有人发朋友圈悼念他，有人则把头像换成了点亮的蜡烛。在江夏区第一人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值班的同事们甚至很难找到完整的为他默哀的时间——争分夺秒救治病人的工作仍在继续。
“我们也会怕，但是我们不会退。”赵莹说，“有人说我不怕，我说你真的不怕吗？你是圣人吗？其实不是不怕，而是当进入到那个环境，看到了病人，我们都忘记了害怕。”
本报武汉2月23日电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鑫昕 孙庆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