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领导问我春节愿不愿意值班留守。我看了看身边的同事,他们都是妻儿盼归的人。我这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就痛痛快快应下来了。
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武汉将以惊人的速度成为疫情漩涡中心。而我,将度过迄今为止人生中最安静的一个月。
我住在武汉长江二桥桥下的一个活动板房里,面前就是长江。每晚7点,大桥灯光准点亮起,我便背起工具箱出门。先远远地给二桥拍照上传,然后上桥检修——保障二桥灯光照明正常,就是我的工作职责。
疫情暴发以后,母亲一天要来好几个电话,我安慰她,说我身处的江滩公园是安全的,这里早已和几个星期前人声鼎沸的景象完全不同,已经没有人走动。
事实上,我甚至很多天都没有听到过除自己以外的人声。偶尔出门采购,骑着单车经过空无一人的街头,恍惚间会有种不真实感,这和我记忆中的武汉如此不同。
1月22日,接上级通知,二桥照明启闭时间从原来的晚6点到12点改为晚7点到9点。那天,从上午11点到下午3点,整整4个小时,我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戴着双层口罩爬上爬下,重新设置了位于桥面不同位置的20多个时间控制器。
那两日正是武汉封城的时候,躺在板房里的床上,我能听到桥上车辆经过的声音由多变少,然后彻底安静下来。但每天晚上,二桥上的灯光仍会如期亮起,两江四岸的灯光也如常点亮,仿佛是在告诉所有关心武汉的人,虽然封城了,但这里仍然在有效运转。
1月27日晚上,我裹紧大衣戴好口罩,出门给大桥拍照。还未行至惯常取景的地方,就发现桥上的风景画灯光变成“武汉加油”4个大字,火红的灯光把江面打红了,也照亮着江城的夜空。
从那天开始,桥上的灯光轮番显示着“中国必胜”“武汉加油”“感谢全国人民 致敬抗疫英雄”等字样。这让我心里有一种感觉,自己守护的不仅是灯光,更是一种希望和精神。于是巡查的时候,我会更仔细,检修完毕也会确认再三,我希望这些凝聚人心的话语,能完整地呈现在每一双望向大桥的眼眸中。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检修,是在一天雨夜。那晚,二桥点亮后,部分斜拉索上的灯光不亮。我初步判断是雨水导致的几处控制器短路和跳闸。其他几处好解决,但其中一个出问题的控制器位于大桥护栏外侧,维修需要人翻过护栏,并且可供站立的地方宽度不足一米,身侧就是滔滔江水。
平常碰到这种情况,我会记录下来,等白天再上桥检修。但特殊时期,我决定立刻就去检修。
雨夜的二桥特别冷。除了我,桥上没有一个人,只有偶尔一两辆车穿过。当我把其余几处故障维修完以后,仍迟迟排查不出问题,来来回回,我沿着桥往返了好几次,终于找到故障点——雨水导致一处短路,正“滋滋”冒着火花。
处理好一切,已经是夜里11点了。江城的夜晚很冷,可我却因为持续工作浑身冒汗。掏出手机,我在工作群里回复了“恢复正常”4个字。
有时,桥上会有无人机飞过,那是媒体在进行直播。我自己会看,也会把直播链接发给家人和朋友,心中会有一些骄傲,因为我守护的大桥灯光,正面向全国人民传递着武汉的坚强和信心。
在朋友圈里看到朋友们感叹自己不是医务工作者和科研人员,不能在这种时刻做些什么。我觉得自己也算是做了一些事情的。
虽然偶尔会感到孤单,但看着每天都在减少的确诊数字,我想再坚持坚持,春天已经来了,樱花也要开了。不久的将来,就又可以看到欢声笑语的江滩公园和人来人往的长江二桥了。
温瑞(27岁)中铁十五局集团电气化公司现场安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