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容易被焦虑击中。第一次为年龄感到焦虑时,我才只有14岁。当时我在作文中用了“豆蔻年华”,被同学犀利地指出:豆蔻年华是属于13岁的,您已经超龄了。我很难过,才学会用这个词,居然就不合适了,很亏。
紧接着,我听说17岁会很不一样,歌里唱着17岁的雨季,我应该不再是小屁孩一个,而进入青涩与成熟之间朦胧暧昧的阶段。但很快我就发现:17岁除了离高考更近,并没有其他不同。
17岁后,我又开始担心18岁,法定成年,似乎一定不同寻常。紧接着,forever的21岁过去了,我去逛同名品牌店时都有些心虚。之后的日子好像按了加速键,等不及我认真地开始焦虑,作为“胶原蛋白分水岭”的25岁也无可奈何地小跑溜走了。现在,眼看着第一批90后走进30岁的新世界,我禁不住又为马上到来的30岁焦虑起来。
其实,焦虑了这么多年,我倒也焦虑出了一点人生的经验——事实证明,当你回头看时,那些你以为标记着新世界的时间节点,不过是一个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你不可能不经过它,但它极有可能不干涉你。
当然,我还是难免担心,如果说20多岁前的焦虑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话,30岁是不是来真格的?毕竟古语有云,三十而立。直观点说,25岁了,小朋友叫你阿姨,你可能还会不情愿地撇撇嘴,而快到30岁,被小朋友叫一声姐姐,你可能都会偷着乐。
正好,最近有两部关于年龄的电视剧热播,于是我顺理成章地选择了和自己更有关系的《三十而已》。怀着和剧中人同样的“年龄焦虑”,我看到剧中钟晓芹迎来了自己的30岁生日。果不其然,她的生日糟透了,30岁不仅没有自动给她带来安身立命的礼物,反而给了她一本离婚证和生活的一地鸡毛。
同为主角,王漫妮的30岁生日也很惨,她穿得红红火火,坐在家人为她摆的流水席上,但眼神里掩不住的是爱意错付和梦想破裂后的失落与空洞。相比之下,一路“开挂”又自律努力的顾佳,似乎过了个好得多的30岁生日,可往后看,命运却给了她更残酷的捉弄。
戏里,30岁可以是破裂,可以是溃退,可以是抛物线的顶点。戏外,我也认真问了几个迈过这道门槛不久的朋友。有人说,现在回想起来30岁算什么呀。也有人说,当时忙着工作和孩子呢,根本顾不上别的。但是,没有人会否认30岁带来的焦虑和迷茫,面对“三十而立”的社会期待,谁都不免慌张。
其实,在现实中,“三十而不立”很可能是一种常态。考虑到这一点,我们又何必总是为了这个理由而焦虑呢?在社会文化的习惯中,我们总是习惯于用整数标记年岁的增长,而年龄的增长,又总是与个人成长相捆绑。具象化这种成长的,是一系列被社会公认有效的成就,比如车子、孩子、房子、票子。
就像顾佳最初在《三十而已》中的形象——她那事业有成、家庭圆满的生活几乎是漫妮和晓芹的理想。活在对模式化的对“立”的想象中,走向30岁的人们,好像在做一个限时任务,总想尽最大可能开足马力,把准航向,最好能提前驶达目的地,以获得给出“标准答案”的奖赏。
但是,成长真的等于成就吗?我仔细想了想,并不是很同意。《三十而已》里3个遭遇低谷的姑娘,她们30岁开头的“破”,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立”。他们的“立”,立在拒绝为驶达目的地而忽视自己的困惑与渴望,更立在敢于驶向人生的另一条跑道。执迷于社会规定的成就,很可能反而让我们放弃了真正的成长。
如果被家人看好的婚姻不幸福,那就该果断结束;如果换来物质升级的代价是尊严,那就该坚定离开;如果发现梦寐以求的岗位不过如此,那就该去找更大的世界。电视剧的结尾,有一段漂亮的致辞,其中有一句说:“并没有哪个特定的数字,可以决定我们奔跑的速度和停下的时刻。”
这句话就像一剂良药,大可以治愈各种各样的年龄焦虑。成长是一个连续的过程,并不会在哪个特定的年纪节点为你派送礼包,因此,你也不必担心因此迷失自己的方向。正在成长的我们,无需赋予30岁太多意义与压力,更不需要为了社会的期待,把自己形塑成一个个并不是我们自己的角色。
不去强求“三十而立”,就不会有求而不得的“三十而栗”,不去讨好周遭的期待,就不会让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每个人的成长,都与且仅与自身的时运和际遇相关,而不会被一串人为规定的数字塑造。也只有这样,才能造就每个人与众不同的闪闪发光。
陈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