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时光雕刻者》这般引人入胜的访谈录,表面上呈现的是一个个场景,骨子里再现的是一次次思想交锋。对话者之间如知音般,有惺惺相惜之感。“酒逢知己千杯少”,喝酒如此,谈话何尝不是如此?话不投机半句也多。采访者如果问的是对方心中想要回答、分享的,受访者如果回答的是令对方若有所悟、茅塞顿开的,这样的访谈即便结束了,也会在心中留有余音。因而展现于字里行间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非全部。
在《时光雕刻者》中,可以鲜明地感受到魏锋对受访者的敬意,这不是由下至上的尊崇,而是对对方在逐梦之旅上执着付出并收获颇丰的高度推崇。与此同时,他们在面对年轻、好学、热情的魏锋时所表现出的人格、气度、性情,恰恰呵护、保全了美好的对话氛围。双方脸带笑容,共处和谐的谈话氛围中,倾诉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倾听者用心聆听、牢记心中。这样的画面即便只是遐想一番,也是备感美好的。人性之美与思想之美,是美好的题中之义。
《时光雕刻者》的特别之处在于其中部分访谈录的体例。
经阎纲、刘可风而达柳青,由张艳茜、厚夫、王刚而达路遥,由邢小利、李星、李炳银而达陈忠实,由王蒙而达《论语》《道德经》《庄子》等先秦经典,由胡宗锋、罗宾而达贾平凹、穆涛、红柯、陈彦等人的作品,经艾克雷姆·德米尔卡勒而至贾平凹散文,由六小龄童而直通《西游记》,这些被访者之共同身份就是经典的传承者。也就是说,是他们持续多年的默默付出,让经典的魅力为更多喜爱他们的人领略到。
如此别具一格的体例,衬托出经典作品的巨大魅力与璀璨光芒。在经典面前,魏锋是一个普通读者。他所采访的对象,既有国内评论家,也有外国友人。这便显示出丰富的层次来。经典是不被国界线、语言门类所阻隔的。经典不独被充满学术气质的评论家喜欢,更为许许多多读者喜欢。这样的传播路线与影响范围,反过来诠释了经典为何成为经典,同时也回答了经典独有的特质在何处。经典的传播之路,往往不是一条笔直的线,而是曲里拐弯、毫无规则的。它因时而异、因事而异、因人而异。
归根到底,这本书传递的是魏锋对经典的态度。“深入农民生活的人民作家”致敬的是柳青,“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致敬的是路遥,“文学依然神圣”缅怀的是陈忠实,“用责任和生命为时代和社会立言”期待的是贾平凹,“小人物的知行触痛了时代最敏感的神经”是对陈彦及其作品的解读与诠释。魏锋深刻地意识到,正是牢牢扎根于生活着的这片热土上,经典作品才拥有厚实的精神地基,才拥有打动万千读者的更多可能。
采访中所得的点点滴滴,是魏锋成长道路上的鲜明印记,是他已然拥有的精神财富,是他人格气度中独有的印记。
听纪红建讲述到桑植采访的履历,魏锋鲜明地感受先辈们走向革命之路所付出的巨大代价、所经历的重重险恶,更可以感受生命的可贵与今日美好生活的来之不易。而这些收获皆源于纪红建作为一个报告文学作家的责任与担当,他既用笔写作,更坚持用“脚步”写作。甚至可以说,没有脚步在大地上的行走,就不会有笔尖在纸页上滑动。与86版《西游记》孙悟空的扮演者六小龄童交流,听他讲述演戏以及传播西游精神的经历,对魏锋来讲,未尝不是难得的提升之机。如六小龄童所言,“希望通过自己点点滴滴的努力,让坚韧不拔的玄奘西行精神,让永不言败、不屈不挠、乐观向上的猴王精神走向世界”。如此言语,如此践行。受访者的多年努力,就是西游精神的极好诠释。
除此之外,读者还可以采访所得为起点,追溯魏锋持续多年读书与行走互为支撑、相得益彰的人生印记。采访之前的充足准备,非一时一地的有限付出可以完成。功夫的做足,为的是采访时的彼此对等或相当。否则访与被访两头的力量便会失衡,对话的氛围便会失控,被访者心中便不会有旗鼓相当的满足感。
于人来讲,阅读所得与行走所遇,都是汲取与吸收。持续多年的汲取与吸收,若无广博的胸襟、敞亮的视野、坚定的信念,绝无实现之可能。正如魏锋自己所说的:“尽管创作与采访是一件苦差事,但还是抵不过我对文学的热爱。”因热爱而亲近经典,在经典的引领下继续热爱,魏锋的行走与书写之路只会愈发宽阔、迷人。
张家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