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14年前的夏天。2006年6月26日,以“218.109.112.*”这个ID为“马甲”,外贸公司职员徐磊,在贴吧里踩下《盗墓笔记》的第一个脚印。
此后10余年,知道“南派三叔”这个名字的人多于知道“徐磊”,而“盗笔世界”成长为影视圈顶级炙手可热的IP,大批“稻米”对“吴邪”和“张起灵”的“十年之约”念念不忘。
其实在很长时间里,南派三叔不认为自己能写完《盗墓笔记》的故事。直到他创作《盗墓笔记·重启》前,才意识到,“有生之年《盗墓笔记》真的是可以写完的”。
接受中青报·中青网专访时,南派三叔说,从前会和很多人想法一样,以为“不完美的悲剧是永恒的,会被记忆得很深刻”,后来他感觉这样太苦了。“人类文明就是整个宇宙中的一片尘埃而已,你的悲剧又如何能够过下一个机缘?何不抓住当下、开开心心的?所以我要写个开心、变好的东西,是向好而走的样子”。
最近,南派三叔作为总监制、总编剧的《重启之极海听雷》(以下简称《重启》),正在播出第二季。亲自操刀“盗笔”IP,南派三叔表示比想象中累多了。过去站在观众视角看剧,也会吐槽为什么主创在有些地方就是做不好,“我自己上去一定可以做好的”。“现在知道难度了,确实是难,有太多不可抗的东西在里面。所以我觉得我成熟了,成为一个行内人了”。
《重启》的故事设定在“十年之约”结束,“铁三角”吴邪、王胖子、张起灵退隐之后,为亲情、友情再次踏上冒险之旅。“盗笔宇宙”的故事还在不断扩展。
对于“盗笔”这样一个已经奔驰14年,还将继续生长的IP,南派三叔的理解是,如果想做长久陪伴一代代人的IP、“一个称职的宇宙”,那么核心在于精神内核,且必须与当下的时代价值贴合。
南派三叔回忆当初写“吴邪”时,会自动代入那个时代年轻人的影子——要坚持的事情太多,生存压力大,现在,南派三叔意识到年轻人价值观也在发生改变,不再那么在意买房、成功学这些“指标”。
所以,南派三叔也想改变。他自我评价近来创作的风格,变得“很热血”。“我要写点昂扬的、做事比较顺利的人,还想写一些运气好的人”。
同时兼顾写作、影视创作和打理公司,南派三叔的想法是每次都往前进步一些即可。“千万不要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天才,觉得自己动手这个事一下就能做得很好。就像连载一样,你要给自己每一天修正的机会。如果你追求快速度,那你一定是在投机,投机就会被反噬”。
中青报·中青网:有读者评论,看《盗墓笔记》小说时还是少年,吴邪也是少年,现在10多年过去,跟《重启》里的吴邪一样到了困惑的中年。你对于这种时间流逝感会有共鸣吗?是否会有中年危机?
南派三叔:我16岁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我的中年危机来得特别早,所以30岁时已经跟自己和解了。我想得很明白,给自己定了一个规则,就是你每天开不开心,完全可以自己控制。
你可以拉一张表,上面画很多格子,每个格子代表你今天是不是开心,你把这个格子涂黑,最后看有多少格子是黑的。假设你知道,你在两个月到三个月之后会有一天不开心的日子,避免不了,你能做的是在那天到来之前每天都很开心。我觉得这是一个修炼,我在三十几岁的时候想通了,每天会把自己分割成很多开心的点,比如一定要吃爱吃的早饭,中饭有哪几个菜是爱吃的,晚上又要怎么样;然后每天又必须有让你觉得“自己在往前走的部分”,看看今天要收到多少痛苦,这些痛苦会平衡我内心的懒惰,不至于虚度生命。所有的一切你全部规划出来,入睡前想一想今天很开心,该做的做了,该吃的也吃了。
比如你会知道,在《重启》上线时会有非议,那你只有在看到非议那一刻才有权利不开心,那一刻之前,你就应该好好开心的。
中青报·中青网:“盗笔”IP经过这么多年,已成为可以自己汲取营养的大树了,你还期待它生长出什么新可能性吗?
南派三叔:“盗笔”需要强大的旁枝,需要另外一棵树,两条腿走路。比如说漫威既有《钢铁侠》,又有《蜘蛛侠》,如果你现在只有“盗笔”,它在那儿蹦跳总归是吃力的。如果再有一条腿产生,它的可能性就无限大了。
故事要有延展性,不停更新换代,以及它要有陪伴性。有精神内核才有陪伴价值,如果没有精神内核,它其实就是一个好看的故事——好看的故事每个时代都会有很多出来的,你是干不过那个时代的人的。举个例子,《盗墓笔记》第一本书里大家是用短信的,还没用微信,但是不影响阅读价值,因为它有精神内核。如果只是一个没有精神内核的简单故事,光是微信跟短信的区别,就可以直接判你的故事“死刑”了。
凡尔纳预言了潜水艇的产生,如果他的《海底两万里》没有那么强大的浪漫主义内涵,而只是讲一个潜水艇,那这个故事一点价值都没有了。所以你要做一个长久陪伴的IP、一个长期发展的“称职的宇宙”,它的核心就是精神内核。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人的精神内核,一定要去理解这个精神内核,去找到好的部分,然后在你的作品里面体现出来。
中青报·中青网:是否期待“盗笔”IP一直源源不断地去吸引未来每一代人?
南派三叔:从来没有IP可以自己源源不断地吸引人,IP是一旦你停止折腾,它就快速地萎缩,除非是在中国文化史上,占了一个不可动摇的地位。比如《三体》,其实已经成为现象级的IP了,它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吸引人。但是其他IP多少会需要长时间的运营,没有运营是会出问题的。
我们以往的《盗墓笔记》小说,有很多吸引点,在市场上面一直吸引新的人去了解这个故事,了解这些人物。但是你也要不停地去运营它,去保护它,否则它会被快速地遗忘。
中青报·中青网:你经常强调现实题材创作,你对这个类型写作有什么理解?
南派三叔:想写又不敢写,这是我的心态。你写虚构题材,是负有限责任的,而现实题材是无限责任。你写一件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它一定会百分之百地有影响力,反映到现实当中去,这个责任非常大。如果你德不配位,或者你知识层面不配位,你写错了,那就是一场浩劫。你要理解自己手中笔的能量。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沈杰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