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底,俄罗斯总统普京批准了在苏丹设立军事基地的协议,苏丹也予以官方公布,俄罗斯同时发布了协议草案内容。协议草案于2017年在苏丹总统巴希尔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和国防部长绍伊古会见后制定,并于2019年正式签署协议框架。
近年来,因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乌克兰东部地区危机和俄罗斯军事介入叙利亚战争,俄罗斯与美国和北约本已紧张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双方的全方位博弈持续升级,在波罗的海和黑海地区军事对峙,军力部署调整频繁,海空接触次数增多,演习演练针锋相对,擦枪走火风险增大,说是进入“新冷战”也不为过。在此背景下,俄罗斯在苏丹设立海外军事基地,自然引发各方广泛关注。
设立海外基地是俄应对西方的战略进攻性举措
苏丹是非洲大国,位于非洲东北部,陆上国土面积为非洲第三。苏丹濒临红海,经济结构以农牧业为主,工业基础薄弱,居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列,国内政局不稳,2019年曾发生军事政变。
但苏丹战略地理位置重要,可称得上是“沟通两大洋、连接两大陆”的地缘枢纽。在陆地方向上,苏丹位于亚非两大陆的接合部,毗邻当今全球地缘热点北非,并与非洲第一大国埃及接壤,也是海洋国家进入非洲大陆腹地的重要通道之一;在海洋方向上,自苏丹海岸线出发,可经苏伊士运河进出地中海,并经直布罗陀海峡进出大西洋,也可经曼德海峡和亚丁湾连接印度洋,且与霍尔木兹海峡和波斯湾相距不远。
苏丹国力长期疲弱,无力维持成规模的海上力量,甚至在红海事务上的话语权都很微弱。国家实力和战略位置决定话语权,红海作为全球性海上战略通道,红海及其周边事务由地区性和全球性大国主导。
冷战期间,苏丹曾与苏联保持着长期的军事和政治合作,苏联在红海地区设立过军事基地。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的政治、外交、经济和军事均无力维系全球性的基地网络,同时,其国家安全战略和外交战略大幅收缩,以周边的独联体国家为最高优先级地区。在此背景下,俄罗斯与苏丹关系一度淡化。
设立海外基地可视为俄罗斯应对西方的战略进攻性举措。近年来,美国在俄罗斯周边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北约重兵推进部署至俄罗斯边境,西方在俄罗斯周边国家和地区此起彼伏地策动颜色革命,迫使俄罗斯在乌克兰、叙利亚采取进攻性行动予以反制和牵制,旨在破局。
苏丹有借助俄罗斯以平衡美国的战略意图。巴希尔宣称,2011年南苏丹分裂出苏丹,是美国从中作祟,并认为美国意图进一步肢解苏丹。
在他国领土上设立军事基地,意味着双方军事合作进入了较高层次。不难设想,苏丹希望通过在本土设立俄罗斯军事基地,通过引入俄罗斯驻军,进而遏制美国介入苏丹国内政治的势头。更进一步,如果能够得到俄罗斯的直接军事支持,无疑可为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乃至收复国土,提供极大的帮助。
苏丹希望进一步拓展与俄罗斯的军事合作。巴希尔在结束与普京会见后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俄苏双方讨论了引进苏-30和苏-35战斗机、S-300防空系统、导弹艇、扫雷艇等军购问题。目前,苏丹仍在使用老旧过时的苏联时期制造的战机和防空系统。此外,双方还签署了关于核能、教育、农业等领域合作的系列协议。
新设基地用于保障俄罗斯海军
根据俄方公布的协议草案,俄罗斯将在苏丹设立海军保障基地,主要用于舰船维护和物资补给,最多允许停泊4艘舰船,且常驻基地俄军不得超过300人。
在他国领土上设立海外军事基地,基地所在国出于国内和国际政治考虑,都会对基地的用途、规模等方面作出明确限制,这也是国际通行做法。
保障基地对于海军行动是必不可少的。海军是技术密集型军种,持续的海上行动需要依托基地进行,基地提供的物资补给和技术保障能力直接决定舰艇战斗力。
在苏丹设立海军保障基地,必将大幅拓展俄罗斯海军执行任务的区域范围,也将全面提升其海外执行任务的能力。
不难推测,俄罗斯很可能用对苏丹武器装备出口费用抵扣应向苏丹支付的军事基地租借费用。根据双方的经济状况,这种“抵扣交易”对彼此都有利。
对俄罗斯而言,近年来,因西方制裁、石油价格长期低迷、国内经济结构转型以及今年新冠肺炎疫情等多个因素影响,俄罗斯经济增长缓慢的趋势难以在短期内扭转。
未来几年,俄罗斯国防预算将保持小幅削减趋势,这直接冲击了对于推进俄军现代化进程至关重要的武器装备发展计划的实施。新一代航母、新型导弹驱逐舰等研发进度一再推迟,苏-57战机、S-500防空系统等新型装备的采购力度也被迫减弱。
俄罗斯瞄准的是印度洋
缺乏海外基地是俄军长期以来只能在离本土不远的地区实施战争行动的根本原因。苏联时期,苏军在海外长期驻扎有重兵,依托数量众多、分布合理和条件完善的海外军事基地网络,苏军具备在全球遂行军事行动的能力。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几乎停用了全部苏联海外军事基地和军事基础设施。目前,俄罗斯只有为数不多的境外军事基地,大都位于独联体国家,且几乎均为内陆基地,海军基地仅有位于叙利亚的俄罗斯海军塔尔图斯物资技术保障基地一处。
缺乏海外基地,俄罗斯海军尚不能做到在全球大洋的常态化存在和部署。即使俄军具备仅次于美军的战略空运能力,但海运的运载能力、可持续性和自持力是空运无法相比的,在远程大规模兵力投送上仍是不可替代的。
认识到“短板”所在,俄罗斯早就开始谋划弥补弱项。2014年2月,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表示,俄罗斯有意与阿根廷、古巴、越南、委内瑞拉、尼加拉瓜、塞舌尔、新加坡等国协商,在这些国家领土上设立军事基地。此外,俄罗斯还试图与一些国家签署协议,以简化俄罗斯海军舰艇在这些国家港口的停泊和补给程序,以及俄罗斯空军战略轰炸机在这些国家的机场中转和加油的程序。但这些计划最后大都不了了之,原因不难猜测。
在印度洋的沿岸和岛屿上,俄罗斯尚无海军基地。印度洋虽然广阔,但岛屿稀少且远离大陆,舰艇往往要做长时间航行,长时间航行对物资补给、舰员休整、设备维护等都有着较高要求。
俄罗斯在苏丹设立海军保障基地,可以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就是大幅提升俄罗斯海军在印度洋上的行动能力。
亚丁湾位于红海入口且与曼德海峡相连,自苏丹海岸线出发,航行不足1000公里即可到达。美国、法国等海军强国都已在亚丁湾沿岸的吉布提设立海军保障基地。俄罗斯海军已在亚丁湾护航多年,在苏丹设立保障基地,可为远航至亚丁湾护航的太平洋舰队、波罗的海舰队、黑海舰队和北方舰队的舰艇提供一个立足点。
俄罗斯虽然是海洋大国,海岸线漫长,但其濒临的多个海域互不相连。俄罗斯海军的四大舰队,驻地在地理上远离,难以快速集中和相互支援,这也是日俄战争中俄国舰队覆灭的深层原因。在俄罗斯海军近年来的大规模演习中,“舰队间相互支援”都是常设课目,在苏丹的保障基地无疑可为舰队的跨印度洋机动提供很大便利。
俄罗斯海军舰艇自苏丹出发,航行不足3000公里即可经霍尔木兹海峡进入波斯湾。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实际上已经放弃了在中东的常态化军事存在,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削弱了对中东事务的话语权。中东地区俨然已成为极端主义的温床,与之相邻的俄罗斯南部地区深受其害。此外,俄罗斯还是伊朗核问题的重要相关方。因此,响应中东危机也是俄罗斯在苏丹设立海军基地的重要战略目的。
李大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