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三的弟弟充当了家中的氛围调和剂,在我桌上偷偷留了一张纸条,上面用“狗爬式”的字体写:“姐姐你很棒,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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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周五晚上10点半,我例行给妈妈打了一个家庭电话,顺便和刚下高三晚自习的弟弟进行时隔半个月的“友好会面”。“你好像胖了。”弟弟幸灾乐祸地盯着视频里的我冒出了第一句话。“你不也长了一脸痘吗?”我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随后两人把头一扭,“哼”了一声,又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笑闹够了,弟弟苦着脸和我说起了高考迫近的焦虑,我便充当“半吊子”心理咨询师,听他诉苦,用“过来人”的经验给他分享心态调节的小技巧,顺便“比比惨”,表达自己毕业和求职的艰辛。两个“同病相怜”之人苦哈哈地相互打气,近日里的阴郁情绪似乎也被冲散了不少。
这便是我和弟弟的相处日常:吐槽、互怼,一言不合大吵一架有之,没过三分钟和好也是常态。尽管从小到大都吵吵闹闹,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我弟的关系由过去略有“代沟”变得更加“走心”,甚至结成了父母之外共享心事的“秘密同盟”。
在早年,我对弟弟的情感带着某种疏离与纠结。我比我弟大6岁,在弟弟3岁以前,妈妈带着他在姥姥家住,无法照顾我。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于弟弟分走本应属于我的母爱这件事怨念颇深,也花了很长时间与自己和解,妈妈不是不爱我,只是弟弟也需要照顾。
在我的初中时代,我和弟弟关系“势如水火”。网上有句话很有趣:“弟弟是上天给姐姐下达的战书,十个姐姐九个打弟弟,剩下的那个往死里打。”在我看来,6岁是一个绝佳的年龄差——小时候弟弟打不过我,等他长到能打过我的年纪,教养则告诉他,不能随便欺负女生。为此,弟弟曾在小学五年级时信誓旦旦地和我说,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要做哥哥。他说:“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揍你了。”
进入高中后,繁忙的学业令我和弟弟成长时间完全错开,沟通甚少。我出门上学,他还没起床,等我晚自习后回到家,他已经睡了。我始终觉得弟弟是个小孩,只关心零食和动画,“代沟”颇深。
转折点发生在大四寒假。我和爸妈为着职业生涯的分歧大吵了一架,整个假期关系都很僵。上初三的弟弟充当了家中的氛围调和剂,在我桌上偷偷留了一张纸条,上面用“狗爬式”的字体写着:“姐姐你很棒,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至今,我还记得看到纸条那一瞬间的感动和泪目,内心仿佛有个声音在说:看,家里还是有人会无条件支持你。而这个人,我之前从没想过会是弟弟。我猛然间发现,过去那个身高只到我胸口的小朋友,渐渐地比我高出了一个头,开始有了独立的思考和想法。
之后的日子里,我开始有意识地和弟弟进行深度沟通,出去玩也不忘给他捎回一些喜欢的小礼物。我把自己了解的新鲜事物和他分享,也希望他不再重复我踩过的坑和走过的弯路。我们俩似乎结成了某种父母之外的“同盟”,很多过去未曾想过能与弟弟探讨的话题一一延展开,时常在微信中如同密友一般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我渐渐了解,看似没心没肺的弟弟,实则是个敏感小孩,会在意爸妈总把我和他对比;他未来想做医生,但是爸爸觉得太辛苦,不同意,我向他强调:“就像你之前和我说的一样,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支持你。”
或许是受我的影响,高中的弟弟书架上的书多了起来,看起了余华、刘慈欣和村上春树;他对一些我提及的社会事件有了更多关注,对某些问题分析得头头是道。尽管我们时常打闹,但关键时刻总是“统一战线”。弟弟青春期叛逆和爸妈冷战,却愿意耐下性子听进去我说的话,向我倾诉,更好地处理问题。
兄弟姐妹可能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关系之一,我们会相互吐槽、争吵、打架,但彼此的连接不变。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弟弟会成为一名医生,坚持本心;我会帮他观察女朋友,看顾他成家立业;就算变老,也会继续嬉笑打架。“姐弟”这一关系,在平等对话和相互关心与扶持中,拥有了永恒的意义。
殷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