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性的偏心被抹去,隐形的偏心依然存在。那段时间,我学会了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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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发圈:我爸我妈带我弟出去玩,不接我电话。
我回复:如果我爸妈带我妹出去,会顺带把我手机拿走(苦涩)。
我和朋友,都曾是独生女,是家中的唯一。三年以前,我们相继有了弟弟妹妹,成了姐姐。
记得妹妹出生时,我就在朋友家玩乐高,其他人都去了医院。友谊,填补亲情的空白。
“你的妹妹出生了,要不要来一下?”
手里拿着听筒,十岁的我愣住了。妹妹是什么?九个月的思想准备,在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权衡利弊:所谓的妹妹,还不如眼前玩了四年的好朋友和她的乐高来得实在呢。
我回话:“不去了。”
四天以后母亲和妹妹出院,月嫂和外公外婆照顾。我被一股巨大的离心力,推离家庭的中心。偏疼弱小者是人类的天性,月嫂的工作是照顾妹妹,这似乎很对。隔着泪水,一切都那么虚幻。我的十年小于她的十天。
父母尝试让我不以为他们偏心,但我很快就不相信他们了。显性的偏心被抹去,隐形的偏心依然存在。那段时间,我学会了独处。
家与孤独,两个毫不相干的词,被她联系在一起。我稀里糊涂地过完了剩下的半个暑假,开学了。
“我有妹妹了。”
同学中有弟弟妹妹的往往不会表示什么,只是给我一个微笑,似乎带着很复杂的感情。
独生子女们则各抒己见:“如果我有妹妹,我会……”“小孩一定很烦吧?”“我觉得会很可爱。”“你家长偏心吗?”……
我无法回答。甚至当开头我那位朋友有了弟弟以后,我也无法对她解释。生为姐姐的复杂情感,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似恨非恨,似爱非爱。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姐姐,要学会隐忍。
她长大了,开始模仿我。在我写作业时,装模作样拿本字帖,在旁边乱画。学我拿筷子吃饭,弄得满桌子都是,最后变成手抓饭。抽纸抽得满地狼藉,我正想发脾气,她在旁边嘿嘿地笑。瞬间没了火气,转而和她一起笑。
她老跟我抢东西,最后导致买什么都是两份。对于姐姐来说,放学回家看到桌子上的酸奶,不要以为是父母大发慈悲,而是妹妹想喝酸奶并顺手给了你一份,如果她不开心,估计根本不会给你留。不过,结果还是不错的。
妹妹,也是蛮横的代名词。
她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无法理解你需要单独待一会儿,更不会在乎你的游戏结束与否。而只要妹妹一哭,妈妈就立刻跑到她身边,把全部的爱倾注给她,站在她那一边,而不管前因后果如何。
吃完饭,坐在餐桌旁,我拿出手机,开了一把排位赛。妹妹从椅子的侧面爬上来,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企图抢夺我的手机。这关系到我的胜负,我压住怒火,尽量平静地说:“妹妹你下去。”
她不肯。我没有理睬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没有抓稳,掉了下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想必你也能猜得出来吧,她爆发出标志性的大哭。我没有去扶她,当时我可能认为: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我没有错,自然没有义务去扶她,却没有意识到酿成了大祸。
母亲立刻过来紧紧抱住了妹妹,抚摸她的背,嘴中念念有词。略显冷漠地,我看了她们一眼,继续游戏,心里分辨着这是溺爱还是宠爱。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夺走了我的手机,向墙角扔去。
残余的游戏音效划破空气,巨大的爆裂声传来,妹妹的哭声戛然而止。我的双手依然在半空中悬着,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滞了。震惊的闪电劈穿我的身体。惊讶,愤怒,委屈,不平。妹妹又开始哭,似乎在控诉。
“道歉!”母亲的吼声。
“……对不起!”仿佛什么都不会说,我丢下这句话,进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我想,错的并不一定是自己,但有时候的确要承担所有责任。虽说没有绝对的公平,但谁会愿意承受委屈呢?被委屈的人,会慢慢学会忍受,面对现实与人生。妹妹让我知道了这一点,虽然方式有些残忍。
慢慢地我适应了她,适应了她给我的痛苦与快乐。
清明假期,有一个制作风筝的活动,我带着妹妹去参加。找到一张小桌子,像放玩具娃娃似的把妹妹放在椅子上,再给自己和她各拿一套材料。她拿起画笔,给风筝绘上一道道色彩。
“姐姐。”
我转过头去,只见她拿起风筝,开心地笑着,对我展示她那蹩脚但透着天真的涂鸦。
“真好看。”不是在赞美她的画,而是在赞美她的笑容,“姐姐给你拍张照吧。”
打开手机相机,屏幕上的她,和屏幕外的她,两张一模一样的笑容,汇成一个词:妹妹。不是字典上生硬的解释,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按下快门,照片定格在那一刻。她又一次抢过我的手机,欣赏刚拍下的照片。
看完照片,她说:“回家吧,姐姐。”
我拉起妹妹的手,走进外面明媚的春光中。
焦俏